陳三爺身上的子彈哪來的?棍兒給的。
還記得棍兒當初在鬼市上買了幾十顆子彈吧?一手拿槍,一手拿子彈,送給陳三爺,讓陳三爺防身。
陳三爺掛念師姐,把槍給了棍兒,讓他帶著槍去上海給師姐送信。
但子彈,兩人分開保存了,大概五十來發,每人二十幾發,否則一個人裝在兜裡,鼓鼓囊囊,根本盛不下。
那把槍,是美國製作的左輪,和潘召剛才拿出來的那把M1847,一模一樣,都是柯爾特公司製造。
柯爾特公司在那個年代製造了大量M1847,泛濫全世界。
所以,子彈的型號對上了。
陳三爺這才巧施“鵝幻”之法,借檢查轉輪之際,迅速填入兩顆子彈。
時也?運也?
造化也!
陳三爺和鐵良、肥牛終於走出了土匪窩。
潘召又派了兩個土匪,推著小推車,把雷管推到黑鬆林外汽車跟前,同時把大洋帶回去。
土匪走後,陳三爺仰天一望,眼睛濕潤。
把玫瑰留在這裡,心都要碎了:這個苦命的姑娘,跟著自己跑出東北,何曾輕鬆,何曾享福,一路膽戰心驚,處處刀光劍影,愧疚,愧疚!
棍兒和肥牛悄悄地把雷管抬到車上,肥牛對陳三爺說:“水爺,我們走吧?”
陳三爺點點頭。
問題又出現了,三個人,兩輛車,隻有陳三爺會開車,他以前在歐洲時,就坐過戛納女孩的車,在香榭麗舍大街,他學著開過。
後來跟了龍海升,經營長樂坊,龍海升給他配過車。
現在,必須把兩輛車都開回去,才能暫時瞞過龍海升。
“你倆誰會開車?”陳三爺問。
棍兒和肥牛一陣懵懂,紛紛搖頭:“水爺,彆鬨,我們哪會開車啊!”
“誰他媽跟你們鬨了?”陳三爺怒吼一聲。
兩人嚇得身子一顫,水爺已經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人了,手上沾了血,兩條人命。
還間接殺死兩個司機。
如果說之前他們對陳三爺是折服,現在就是臣服,甚至有點卑服。
陳三爺怒道:“不會開是吧?學!”
棍兒戰戰兢兢:“現學啊?”
“現學!隻要撞不死,就給我把車開回去!過來,我教你們!”
陳三爺先坐上一輛車,按步驟演示:“看清了,紅色這個,是點火,點火之後,踩離合,掛擋,鬆開離合,車就往前走!刹車時,踩這個!轉向盤旁邊這個紅色的扳手,是手刹……”
棍兒和肥牛都懵了,腦電波紊亂。
“聽懂了沒?”
兩人不敢說沒聽懂:“懂……懂……大概懂了。”
“時間不早了!走!”
陳三爺自己駕駛著那輛載有雷管的汽車,讓棍兒和肥牛開另一輛。
他也怕這兩個人把車開溝裡去,萬一劇烈撞擊,擦出火花,把雷管弄炸了,兩人都得上天。
棍兒還是很聰明的,大概記住了程序,趕鴨子上架,沒辦法,陳三爺臉色陰沉,沒人敢惹他。
一咬牙,啟動汽車,頓頓搓搓,出發了。
肥牛坐在副駕駛位,膽戰心驚:“你到底行不行啊?”
棍兒怒道:“彆叨叨了!一會兒撞樹上了!”
陳三爺開著車,緩緩地跟在後麵。
他在思考。
他設了一個彌天大局,走錯一步,就全盤皆輸。
龍海升讓他去炸港口貨船,他本意卻是去炸蕉老二,現在又在土匪窩裡承諾,炸死龍海升。
他到底要炸誰?
隻有他心裡知道。
玫瑰,現在深陷賊窩。
沈心茹,已被龍海升瞄上。
師姐,不知所蹤。
自己,更彆說了,海爺、蕉爺、龍海升、潘召、七和尚、鐵良、鐵蛋、雲鵬,都想弄死他。
局勢已經壓迫到極點,他自己快炸了。
最緊迫的還是眼下,回去如何交代,肉彪子和鐵羅漢已經去閻王那裡報到了,怎麼跟龍海升解釋?
總不能說,兩人“噗”地一下,沒了吧?就是一個屁散去,也是有味道的。
正思考著,前麵的車熄火了,陳三爺刹車不及,差點撞上。
陳三爺走下車,來到棍兒駕駛的車前麵,麵無表情看了看。
棍兒嚇壞了,慌不迭從車上下來,哆哆嗦嗦:“水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踩了刹車!”
陳三爺並沒發怒,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慢慢來。”
棍兒大氣不敢喘,回到車中,重啟車子,顫顫抖抖繼續開。
陳三爺的氣場變了,不怒自威。
這比暴跳如雷更可怕。
殺人,是分水嶺,血凝固,心變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