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君臣已經在玩命。
他們當然不是自己下場拚殺,舍得不計代價維持住戰線便是拚命的一種表達方式。
“等等,再等等。”欒書知道隻能這樣了。
交戰已經進入到比拚意誌的階段。
以往常的舊例來看,進入比拚意誌的階段,十次有七次是晉軍拚贏了。剛才,欒書著急的事情是己方傷亡有些慘重,擔憂即便打贏了也是慘勝。
沒有打贏?那當然是輸了啊。
士燮盯著看不到的楚軍後方,悠悠地說道:“楚國君臣或許會調動部隊增援。”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一旦楚軍調動部隊增援,晉軍這邊就能夠合情合理展開新的調配。
為什麼不能是晉軍現有動作?這個關乎到誰先調動部隊增援,等於誰認為自己扛不住要輸。
晉國或楚國的兩邊君臣都清楚一點,兩國時隔那麼久再展開這種規模的大戰,贏要贏得不會產生爭議,才能夠讓諸侯服氣與忌憚,有利於接下來行使霸主權利。
無論哪一方依靠投機取巧贏了,或是贏得不夠漂亮,自然會讓霸權不那麼穩固。
如果晉軍高層這邊處在劣勢,自然顧忌不到那麼多,問題現在是晉軍占據優勢。
楚國君臣判斷出無法堂堂正正戰勝晉軍,他們不是玩了一手趁濃霧逼近晉軍營寨嗎?心裡自然也就少了顧忌,或者過顧忌不了太多了。
等於說,哪怕這一戰楚軍最終獲勝,他們的霸主地位也不是堂堂正正得來。晉國絕對不會服氣,諸侯更不會對楚國怕到極致,楚國連喘息之機都得不到,必然遭到更為頻繁的挑戰,並且是自認為有實力的國家都會嘗試挑戰楚國。
僵持交戰一直在持續,兩邊的軍隊在一條線的間隔來來回回互相推進或後退,慢慢那一條線堆積了太多的屍體,持續移動的士兵腳底粘了一層血泥。
“太慘烈了!”魏顆已經在慶幸今天沒有出戰。
交戰的態勢過於僵持,還是全線的膠著。這種交戰模式所導致的傷亡絕對無比慘重。
樓令已經看到戰線上堆疊起了屍山,搞到晉軍或楚軍推進或退卻都要“攀爬”了。
近數十年來,沒有出現類似的場麵。
晉軍和正兒八經楚軍能扛得住那種壓力,忍受視覺衝擊繼續交戰。
換作列國的軍隊?光是看到都會停步不前,遭到驅使可能不戰而潰。
列國的軍隊不是多麼不堪,純粹就是沒有晉軍或楚軍的品質。
明白說就是,小國寡民很難培養出英豪,他們更難出現什麼強軍。
小國寡民的軍隊要是表現得英勇?超大概率就是跟在大哥後麵狐假虎威,輪到那他們去單獨作戰,沒有大哥擔任主力或扛線,一下子就要現出原形了。
類似的例子比比皆是,並且古往今來不分中外。
“楚國貴族已經派出督戰隊,敢於停步或掉頭跑的人,全被督戰隊當場殺了。”樓令的眼神好可不光說說,是真的很好。
楚軍中停步或掉頭跑的人,絕大多數是農夫或蠻人,他們也確確實實不是正兒八經的楚軍一員。
戰場上,最容易從思想領域崩潰的人,往往就是沒有經過正經訓練的那一批人了。
楚國君臣狠了心驅趕農夫或蠻人一直填線,後方的農夫或蠻人不知道前線的情況,等他們抵達前線,不是被晉軍屠殺,便是後退被楚軍的督戰隊殺,成批的農夫或蠻人倒在兩邊的殺戮之中。
魏顆注視了好一會,納悶自己看去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怎麼樓令就能夠看得那麼分明。
“也對,神射手的眼神哪可能不好。”魏顆心裡找到了能夠理解的解釋。
樓令時不時看一眼楚軍的後方,等到臨近酉時(下午五點)才說道:“楚軍沒有調兵增援。”
魏顆轉頭看向西邊的太陽,呢喃道:“看趨勢,沒有收兵的意圖?”
往常這個時候,兩邊都會降低攻勢頻率。
今天,黏上了的兩邊軍隊都沒有後退,一點沒有要鳴金收兵的跡象。
後麵,欒書派人到樓令與魏顆這邊通知,讓列陣的下軍原地待命。
“通知全軍,原地盤膝就坐。”樓令吩咐。
魏顆有些瞠目結舌地說道:“要打夜戰?”
樓令隻能說道:“雙方都是騎虎難下的狀態。”
打到這種份上,誰先鳴金收兵就代表認輸,哪一邊都不肯認輸,自然是要進行夜戰了。
魏顆沒忍住,說出心裡的想法,道:“幸好我們是預備隊。”
樓令則是心情複雜地說道:“我們也經受不起這種烈度的拚殺。”
不是樓氏或魏氏的部隊意誌不夠強,無法堅韌地堅持下來。
完全是樓氏與魏氏的兵力就那麼多,一旦打這種純粹的消耗戰,打完估計也剩不下多少,整個家族就要元氣大傷了。
臨近傍晚時分,晉軍和楚軍都在後方燃起篝火,一些火把慢慢送上前線。
這真的就是不鳴金收兵,夜幕降臨都要繼續交戰了!
“今天沒有月亮。”樓令沒有抬頭看天。
以農曆算,今天真的沒有月亮。
當然了,目前大氣沒有各種汙染,地麵也不是燈火通明,即便隻有星辰的夜晚,其實還是有著光源。
隻是,當前絕大部分的人都有夜盲症。
而患上夜盲症,自然是跟夥食有關。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今天一戰下來,傷亡不會低於三萬。”魏顆說的是己方所產生的傷亡。
樓令頷首道:“是的。”
楚軍?他們的兵員素質很差,傷亡隻會比晉軍更加嚴重。
一個白天下來,晉軍戰死的人不少於三千,楚軍戰死於被處決的人達到萬餘。
晉軍戰死三千多人,其中的一半集中在郤氏。
“我們會出戰嗎?”魏顆心裡是拒絕的。
樓令想了想,說道:“大概率會。”
魏顆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建議道:“那用餐吧。”
處在戰線的兩軍將士,前方殺得鮮血飛濺,後方的不少人抓住機會吃隨身攜帶的乾糧或是進行喝水。
這人啊,一旦極度緊張,真的是一點東西都吃不下,極可能喝水都會引發嘔吐。
所以,能夠在戰線上還吃得下食物,其實是一件好事,起碼代表心態還算穩得住。
樓令與魏顆沒有隨身攜帶乾糧,自然是吩咐人送來食物,隻不過也就是站著原地吃,不會有其餘什麼排場了。
其餘將士?大多會隨身攜帶乾糧,乃至於有人攜帶渾身家當。
各個軍陣之中,那些出戰後身上有包裹的人,他們就是帶著自己的渾身家當。無論哪一國的軍隊都不會製止這種事情。
畢竟,沒有人敢保證軍隊裡就不會發生偷竊,一旦發生該是算誰的?
會將渾身家當隨身攜帶的人,他們就是隨扈回家去了。
有隨扈的人,自然就不用隨時隨地帶著財產,由隨扈照看便是。
夜幕降臨,戰場卻是沒有被漆黑所籠罩,交戰的戰線上火光點點,
兩軍的後方卻是一副火光衝天的景象。
因為沒有休戰的關係,出戰的絕大部分人,好些人哪怕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仍舊沒有進食,大部分人再餓也沒有進食的**。
沒有輪換的情況下,真就是變成了純粹的比消耗。
當然不是晉軍或楚軍高層不想輪換,兩邊都在怕犯下錯誤讓對方抓到,隻能明知道不輪換所產生的代價,咬牙強製進行忍受。
“徹底黏住了,誰退就有可能全線崩潰,隻能忍了。”樓令換位思考,自己要是指揮這樣的交戰,一樣沒有太好的辦法。
那不是幾個人的事情,涉及到數萬人組成的部隊。人越多越不可控,夜幕之下進行調動,完全就是在給自己製造麻煩與破綻。
魏顆苦笑說道:“不知道多少人會直接癱在前線。”
這種事情挺正常,脫力到無法動彈罷了。
真要是脫力無法動彈癱倒在戰場上,隻能祈禱交戰趕緊結束,減一分自己被大腳丫子踩死的可能性。
總得來說,隨著夜幕的降臨,儘管大戰仍舊在進行,烈度方麵卻是降低了許多。
樓令暫時沒有任務,不能光站著等待,肯定會跟魏顆聊天。
“這種規模的夜戰,史無前例吧?”樓令問道。
魏顆稍微一愣,猛點頭說道:“確實是找不到相關的舊例。”
講事實,不是被逼無奈,有哪一位統兵將領願意進行夜戰?
而對戰兩軍合起來十幾萬進行夜戰,確確實實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他們聊著聊著,聽到馬蹄聲由遠變近,一致轉頭朝聲音來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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