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我知道柳梓唐以前對你好!可是他那個性子,以後他有自己的家了,他就不能對你好了。以後我對你好!”辛溫平坐到楊菀之身邊,伸手抱住了楊菀之。
楊莞之心頭微暖。
十二歲的辛溫平,比十二歲的楊菀之還要早慧。她知道阿姊拖著自己,要找個好人家很難。她看楊菀之還是有些低落,便轉移話題道:“阿姊,我覺得你剛剛說得很對,看一個人要看他的優點也要看他的弱點,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抓住他的弱點,然後讓他的優點為我所用,你說是不是?”
楊菀之笑著摸了摸辛溫平的頭:“你倒是不會吃虧的性子。”
“而且,阿姊,我覺得以柳梓唐那個性子,你若是從此再不理他了,怕是聞亭靜在他那邊也隻能落個冷場,最後過成表麵夫妻。”辛溫平指點道。
“到底相識一場,還是希望他好吧。”楊莞之苦笑著歎了一口氣。
“阿姊,你就是心太好了!”辛溫平撇了撇嘴。
這樣想著,楊菀之的思緒倒是飄遠了。
前天柳梓唐突然來找她,滿臉委屈地問她是不是根本不愛他,隻是想借他的名義帶著妹妹上京。楊菀之當時手上忙著為知春坊新修的牌樓做燙樣,便哄他說不是的,自己就算沒有他柳梓唐也還是會帶著妹妹上京。結果柳梓唐黑著臉走了,然後就聽說了聞柳二家議親的消息。
楊菀之甩了甩頭,把柳梓唐的事情甩出腦海。辛溫平照例每日放學都將課業給楊菀之檢查一遍,最開始是楊菀之挑辛溫平的錯,後來辛溫平學了很多楊菀之沒學過的東西,就變成了辛溫平放學後教楊菀之課業。不過楊菀之在營造司總聽上司趙工曹說,這天地春夏秋五官和冬官不一樣,冬官真正讀書的人並不多,聖賢書讀得好的人也不多,更多是專於一門技術;但另外的五官必須是通過科舉才能當上的,科舉很難很難考,維揚縣的縣塾興許十年才能教出來一個。像柳梓唐這種有抱負的,早就想辦法去郡裡的書院上學了。
楊菀之問工曹:“那像皇子皇孫這些的,需要把書讀成什麼樣?”
趙工曹抿了一口煙草卷成的煙卷——趙工曹是去年從大興調來的,所以他總愛吹噓大興的生活,也包括抽這種煙卷,他說這是時下大興貴族士大夫的高檔消遣。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煙來,深沉地說道:“小楊,有一種東西叫太學,他們的有專門的老師教的,都是我辛周朝最厲害的大儒。什麼治國理政、為人處世、這這那那的,他們都學,也都會。你看我們的女皇陛下,你說我們六官各司其職,但女王如果不懂六官的職責,怎麼去統籌六官呢?不會被下麵的人麻痹嗎?所以他們的書反而要讀得更深、更好。”
這話給楊菀之說得焦慮了。
自從知道了辛溫平的身世,楊菀之就生怕自己把辛溫平養成紈絝子弟(實際上她高估自己的賺錢能力了,紈絝子弟不是她賺的三瓜兩棗能養出來的)。她雖然不懂治國理政,但是看過很多話本子,像辛溫平這樣的皇室,如果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放在話本子裡就是隻活三頁紙的炮灰。自己一手養大的妹妹,怎麼能做炮灰呢?楊菀之從那天開始深切理解了“孟母三遷”中孟母的心情。決心一定要帶辛溫平去大興城,找大興城最好的老師,讓辛溫平做最好的皇孫——現在是做最好的皇女了。
她看著辛溫平認真伏案寫作的樣子,心裡想:辛溫平真的想回去做這個皇女嗎?
楊莞之的心思百轉千回。一方麵她想,辛溫平若是能認祖歸宗,日子肯定比現在過得要好許多;另一方麵,楊莞之想若是換作自己,倒是寧可在這個小縣城做一輩子的燙樣,也不想去大興城卷進那攤子皇室的爛泥裡。半個世紀過去,辛周朝的社會風氣和前朝已大不相同,男女同官,加上安泰公主先前甚至一度被立為“皇太女”(可惜她沒做兩天皇太女就撒手西去了),女子在政治場中的地位逐步提高,相對的,入場的女子也要有更高的素養,麵對更大的威脅。
就拿辛溫平的皇帝老子辛兆來說。按前朝慣例,遇見謀反的,家族中女子多半還能苟且偷生,沒入掖庭。但辛兆殺黎氏宗族時,老弱婦孺,一個都沒留下。
辛兆也是個狠厲角色,根本不怕春官的那些老學究在史書裡寫他壞話,殺了就殺了,斬草除根,他心裡頗為坦蕩。而他的子女原有五個,在過去十二年的動蕩中,辛溫平的庶兄庶姐都已不幸殞命,成了政治的犧牲品,如今被立為太子的是大皇子辛溫泰,也是辛溫平同父同母的哥哥。
——這些都是趙工曹在營造司和他們吹牛時講的。
楊莞之再如何早熟,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女。她要帶辛溫平北上去大興一事,尚未和辛溫平說。她心裡其實也沒有底:從維揚縣到大興城路途遙遠,她早年間雖然隨著父親楊冰出過幾次遠門,最遠也不過是去了吳鬆郡,她完全不知道獨自上路會麵對什麼。這也是她希望柳梓唐能帶她們姊妹二人上京的緣由。無論辛周朝女子的地位多高,在絕對的體力壓製麵前,楊莞之無能為力。楊冰還在時隻是叫辛溫平隨著縣中幾個略懂拳腳的同僚練過三五把事,他可能沒想過自己會撒手西去,也沒想過最後這沉重的擔子會落到楊莞之身上。辛溫平那點拳腳功夫,也隻夠她在縣塾裡不被彆人欺負罷了,畢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能有幾分自保能力呢?
沒吃過豬肉,但楊莞之自認為是見過豬跑的。那話本子裡寫的皇室爭鬥,你暗殺我我暗殺你,動輒江湖第一殺手組織,什麼皇室最狠辣的貼身暗衛,自己這個妹妹怎麼跑得過呢?
不過楊莞之再一想,果真如此的話,那自己確實有點對不住柳梓唐。畢竟柳梓唐也跑不過呀!所以柳梓唐那日來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們姊妹倆一起上京?可是他又不知道辛溫平的身世。
可能是男人的直覺,一定是這樣。楊莞之點了點頭。
今天聞亭靜一來,楊莞之覺得她姊妹二人上京的日子也該提前了,總不能留在維揚縣眼睜睜看著柳梓唐和聞亭靜成親吧。她可真沒有那麼強大的心理。再說了,她要帶辛溫平上京的事情,聞亭靜也是知道的。今日上門可不就是逼她趕緊走,彆在維揚縣現眼的意思麼!
上京的事情肯定要與辛溫平說的,不僅要說上京的事,還要說她的身世。
這兩件事加在一起,就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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