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隨風而至,轉眼已然過半。天氣依然是晴朗而乾燥,這是適宜出行的日子。
四野八方的鄉民帶著富餘的農產品而來,前往北城特拉特洛爾科的大市場交換所需。當他們經過湖中都城的北大門,特皮伊亞加村莊,就會驚訝的發現,這裡的屋舍已經被聯盟暫時征用,附近的校場外也在搭建起新的軍團營地。
而在寬闊的校場中,整整八千長槍軍團已經集合完成,組成密集的槍陣。其中有六千堅韌服從的礦工,一千反複選拔的村莊民兵,最後是一千充當骨乾的武士。
————
他們右手握著兩米五的青銅長槍,重約六七斤,左手是直徑一米的藤牌,重達十斤。藤牌牢牢的固定在左手上手臂處,並用係帶掛在脖子上。槍陣前方,領頭的武士們身上穿著白色的布麵紙甲,帶著棕黃色的藤盔。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所有人的左臂上都綁著一條白布,看著頗為醒目。
此時此刻,接到“肅立”的命令,數以千計的長槍民兵便肅然站立,安靜無聲。在他們四周,是上百名巡視檢查的衛隊,時不時對民兵們進行嗬斥與督導。
而在校場前方,是壘砌的高台。高台之上又修建起神台,修洛特盤腿坐在神台上。他身穿繁複莊嚴的總主祭司袍,頭戴厚重耀眼的羽冠,脖子上是閃爍鎏金的黑曜石項鏈,如同神祗在人間的使者。“神使”的目光凜然掃過槍陣,長槍民兵們便都順從而畏懼的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在溫暖的陽光下,民兵們靜立不動,麵容沉毅。大盾長槍,顯露出武士的力量。披甲戴盔,象征著精銳的裝備。整片槍陣如林而立,散發出一股森然的威勢。
看到這一幕,修洛特略顯滿意的點了點頭。
“長槍民兵們已經集結訓練了兩周,這些礦工的紀律性確實不錯。不過習練了十幾日,站起軍姿來就有了些模樣。等會再看一看他們的行軍列陣。”
他麵色嚴肅,暗自思量。
“長槍和大盾都已經到位,布麵紙甲和藤盔還在陸續製作中。還是得催一催製甲大師馬特拉爾,儘快完成軍團的列裝。”
思量間,修洛特揮了揮手,身旁的侍衛便下去傳令,示意訓練官開始列陣訓練。他穿著這一身威嚴的服飾,自然不可能親自下場,去手把手訓練軍團。實際上,修洛特對軍隊具體的訓練步驟所知甚少,他隻是時不時根據過往看過的片段,向訓練的主官提出建議。
兩位訓練官站著高台前方。訓練的主官是善戰的雄鷹武士巴爾達。他有著軍團操練的經驗,本身也是傑出的武士,通曉長矛與盾牌。
在巴爾達身旁,是來自塔拉斯科的降兵首領埃茲潘。他三十來歲,麵容飽經風霜,是塔拉斯科長槍民兵中的一名小隊長。在勒曼河被俘後,他被修洛特留下,免除獻祭的命運,不久後歸降聯盟。他有過塔拉斯科長槍兵訓練的經驗,因此被任命為協助訓練的副官。
接到殿下的命令,巴爾達點頭領命。剛才是什麼“站軍姿”環節,是殿下的提議,據說能增加紀律性,提高士卒的精神風貌。殿下威勢日盛,對於這個提議,他雖然心中不置可否,卻也當成了命令執行。
巴爾達再次暗暗搖頭,擔任指揮官已經十年,他對於軍隊操練有著充足的信心。接著,他向左右大聲嗬斥。
“吹笛,擂鼓,行軍,列陣!”
行軍的笛子聲立刻吹響,長槍軍團開始向兩側展開,分成千人為單位的營,每營又是五個兩百人的小隊。千人營的營長都是資深的武士,而兩百人小隊的營長一部分由礦工們推舉,大部分仍由武士擔任。
伴隨著急促的鳴笛聲,小隊長古茲曼緊張的渾身出汗。他一邊竭力的高聲呼喊,一邊努力的壓住身後隊友的腳步,讓他們儘量不要散亂。眾人的腳步卻依然快慢不均,沒幾步,前後的隊列就撞到了一起。前隊長槍歪斜,碰著後隊的藤牌,發出連續不斷的“砰砰”聲,眼看著就要完全扭散到一起。
關鍵時刻,隊首的古茲曼大聲喊“停”,隊中新加入的隨軍助祭也拚命攔住,小隊就慢慢的停下來,站住重整隊伍。采金礦工的隊伍確實紀律性最好,數十名骨乾前後呼和,按著混亂的隊形重新給民兵們分列。好一會,這個小型的槍陣又再次運轉起來,大家互相磕磕碰碰的往外走,地上多了幾副不知道是誰的藤帽。
走出一段距離後,周圍的長槍隊漸漸散開,古茲曼的小隊也變得鬆散起來。中間有一個轉彎,麵對這種高難度的集體動作,他緊張的高呼。
“左轉,左轉,往白布條的胳膊方向轉!”
用這白布條區分左右,倒是省下了許多訓練的功夫。直到到達了預定好的位置,他才想起來繼續高呼。
“聚集,聚集。左側盾牌掩護著左側隊友,後排長槍支持著前排隊友!”
古茲曼也不知道自己呼喊的話是什麼意思。大家隻是憑著大概的感覺,模仿著十多天前塔拉斯科降兵示範的小陣,肩並肩排成密集的陣線,聚集成不整齊的方陣。最前列兵長矛斜指,然後後列兵把長矛反握舉起,架在前列兵的肩膀上,依次往後。而最槍陣的前方探出三四層長矛,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刺蝟。
如此好一會,小型槍陣才完全組建完畢。大家靜立不動,前後相接,左右並肩,能感受到前後左右急促的呼吸。位於前側的古茲曼這才鬆了口氣。他試著扭頭張望,卻隻能看到身後人的藤盔,沒有看到藤牌。接著他望向前側,鹽工們卻依然撞做一團,看的他忍不住嗬嗬直笑。
神台上的修洛特卻笑不出來。他麵無表情,看著神台下的長槍方陣,緊緊攥起袖子。
雖然已經過去兩三刻鐘,有效展開並聚集的小陣隻有三分之一。大隊的槍盾兵在中心撞成了幾團,前後不分,左右難辨。各隊的小隊長和隨軍助祭嘶喊著,嘗試把自己的隊伍分開,卻完全找不齊。有些隊伍嘗試停下,結果就是被其他奮力掙紮的隊伍更用力的糅到了一起。
地麵上散落著許多被擠落的藤帽,偶爾還有零星掉落的藤牌和長槍。修洛特先是數了數掉落的長槍,大概上百。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接著,他又數了數藤牌落地的數目,得到了一二十的大概數字。
修洛特眉頭一皺。這些藤牌都被綁在手臂上,除非民兵們有意取下,否則不可能掉落。想到這,他臉色冰寒,對侍衛說了幾句。侍衛便匆匆而去。
很快,巴爾達凶悍的點點頭,無情的微微一笑。訓練主官再次下令。
“吹螺,停步,就地散開等待!”
刺耳的螺聲響起,外圍上百名督導的武士便取出木棍,揮擊著引領著,從外圍驅散開聚集的槍兵。隨著人群漸漸疏散,長槍軍團的運轉才逐漸恢複了正常。三分之一的槍盾兵列成小陣,間隔著分散在兩翼。剩下的民兵們在原地站立,努力保持著嚴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