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信使
福山米市巷一座茶樓,張鹿安一行人剛剛來到茶樓下,就聽到二樓傳來“啪”的一下驚堂木的聲音,接著就是有個彆人“哦哦哦”的起哄叫好聲。
張撿興奮的在前帶路,茶樓的樓梯設立在進門後左手邊,正在茶樓收銀台的上方,之字型的樓梯,張鹿安等人依次而上,木質樓梯傳來了咯吱咯吱的響聲,但是很快就被歡呼聲所掩蓋。
張鹿安饒有興趣的走上去,剛到二樓就瞥見前方不遠靠近窗台處,有兩個熟悉的影子。
張撿立刻張口而出道:那不是許氏醫館的許大夫和那丫鬟嗎?
張鹿安示意不要出聲,大家先聽聽這個說書人說的怎麼樣。
說書人今天說道的是“隋唐英俠傳”,張鹿安想不到這個時候的隋唐話本已經非常流行了。
但看那說書人,長得眼睛細長發亮,炯炯有神,柳葉彎眉,眉梢過眼,下巴一縷胡須,說起話來一顫一顫的,聲音高亢洪亮,一口大明官話,咬字清晰。
“……話說那程咬金雙手各舉一個一百八十斤的大斧,兩腿夾緊馬腹,那千裡馬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嗖……嗖’往前飛去……來將一看,大怒,舉起一柄八十斤的鋼槍,挺直了就朝前刺去。隻見那程咬金把頭一歪,輕鬆避過。接著就聽見一聲‘吃你爺爺一斧’,就聽見“嘩啦啦”的一聲響,那是身上鎧甲上鱗片的響聲。說時遲那時快,程咬金已經騰空而起,然後順勢而下,舉起兩把斧子向下砍去。”
說書人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些茶水,又繼續說道“諸位可能明了?那兩把斧子可是重達三百六十斤呐,凡人怎麼吃的消?”
台下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張鹿安頓時莞爾,這跟觀眾互動做的挺好嘛。
“隻見那敵將反應倒是很快,剛剛收回鋼槍,瞬間斜拉一下,舉起鋼槍就要格擋。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兩把斧子就要劈下,諸位老少爺們猜怎麼著?”
“哎呀,彆賣關子了”
“你倒是直說啊”
“快點說”
焦急者有之,怒罵者有之,笑罵者有之,無奈者有之。
隻見說書人開始站起來說道“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哈。多謝各位,多謝多謝”。
接著就有一個麵白無須,年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拿著一個瓷盤舉過頭頂,就依次從各位聽客旁邊走過。
這個時候的老百姓,沒有後世那種厚臉皮,自然是聽了,倒不好意思不給錢,有的給個一文兩文錢,待走到許紫衣旁邊時,這位青年不住的盯著許嫣看,許紫衣沒好氣的扔了兩枚銅錢。這位青年又來到了張鹿安的旁邊,張鹿安掏出來一小塊碎銀子,估計有三錢銀子。手一甩過,該青年輕鬆接到,銀子掉到瓷盤上,砸出了不一樣的聲響。
該青年連忙彎腰致謝,眾人也紛紛看向張鹿安,張撿有點心疼,伸手想過去撿回來,重新給銅錢,但是該青年立刻就溜了,沒有給張撿一絲機會。
許紫衣和許嫣也輕輕轉過頭來,看到了張鹿安,許嫣輕輕點了點頭,張鹿安趕忙站起來拱手打招呼。
許紫衣又不樂意了,嘟著嘴道“瞎顯擺什麼呢,還不是靠著家裡,顯擺給誰看呢”。
這話就有點刻薄了。
張鹿安也沒好氣的坐下來,聽書的心情也沒有那麼好了。關鍵說書人講的也並不是特彆好,說的跟玄幻小說一樣,怎麼一個兩個聽的奉為圭皋,非常相信,那是相當地認真。
張鹿安有的沒的繼續聽著,想著想著,也突然能夠理解了:
明末的戲劇文化高度發達,萬曆年間更是達到了小康水平,常言道“衣食足而知榮辱,倉裡實而知禮儀”,實際上吃飽了撐得,就會找些娛樂活動。明末不像後世那樣多元化,民間也不像高官貴族家裡,自家養有戲班子。民間獨立戲班子唱大戲的也不多,畢竟身份在那裡擺著,比較低下,願意誠心去發揚光大的人寥寥無幾,頗受地頭蛇欺負不說,收入還不多,多了也沒人看的起。歸根結底還是種類太少,稀缺導致的。
張鹿安想到的卻是傳播媒介,作為穿越眾,深深的知道一點那就是宣傳工作很重要。而當下的宣傳途徑也就是社會層麵獲知消息的來源主要就是幾種:
一是戲班子,很多達官貴人自己家養的有,那唱的也是愛恨情仇、淫詞浪曲為主。民間戲班子也多以愛恨、清官審案和人物傳記為主,畢竟舞台容易表現;
二是說書匠:聽眾多為市井百姓,閒散匠工,主打的就是奇聞軼事、妖魔鬼怪、武俠俠士之類等等,表現形式主要看說書人的口才功底了;
三是政府塘報、告知告示,內容比較單一,並且操作權在政府手中,百姓不愛看,而且上麵的內容更多的時候還得依靠讀書人來讀;
四是讀書人之間舉辦的各種學社,學社之間通過集會或者自辦小報互通消息,但是局限在讀書人之間,具有很大的排他性;
五是有心人在民間刻意散播的謠言和小道消息,不管是後金前期針對袁崇煥,還是後期宋獻策提出的“十八子,主神器”之類都是如此,但是可控性不高,畢竟口口相傳,很容易失實。
至於其他類型的娛樂活動:蹴鞠、賭博、鬥雞、投壺、逛青樓、下棋、釣魚、打馬球等等,也有一定的傳播作用,尤其是青樓妓院,在明末清初曾經發揮過巨大的作用。
“但是……咱是正人君子,怎麼能乾那個行當呢?”
張鹿安自我打氣道,已經設想開始打造自己的輿論平台。要做生意,什麼時候都是一樣,那就是“人才”很重要。
神遊天外之際,說書人已經說完了最後一句“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分解”。
眾人紛紛散去,許嫣和許紫衣也從身邊走過,張鹿安讓行恭送,許嫣報以微笑,飄然而去。
張撿在後麵突然咧著嘴道“大家都看到啦,她一直對俺笑咧”。
張鹿安蔑視的看了一眼大嘴已經快掛到耳朵上的張撿,已經懶得理這個自戀狂了,“改天把你給閹了,你就不會再有這樣的煩惱了”說完,瞥了一眼正在收拾東西的說書人,然後徑直下樓離開了。
從人紛紛笑著跟過去,張撿才反應過來“少爺,你剛才說啥?”。
張鹿安帶著眾人去到了茶樓對麵的小吃店,一人叫了一碗麵,張鹿安緊盯著茶樓。可惜陰六、許由、張喜都不在,自己人微言輕,而且夾帶裡沒有人啊。張撿那貨又不是一個善於盯人的料,隻能趕鴨子上架,讓白貴試試了。
過了一會,說書人帶著那個年輕人也下樓了,懷裡摟著東西,開始出門右轉而去。
張鹿安就讓白貴彆吃了,上去盯著兩人,看看家住哪裡,彆被發現了,雲雲。白貴一邊點頭,一邊盯著說書人,臨走還端起麵條碗把最後一根麵給吃儘了,就躡手躡腳的跟上去了。
白雪還有點不明所以,看著她哥哥走開了,也想跟著出去,被張撿拉住了,張鹿安就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我們等一會,你哥就會回來了。
還在百無聊賴的等待之中,突然就看見有一隊運糧車正在行駛過來,為首的一個人騎著馬在前開道,長得凶神惡煞的,五大三粗。大夏天、也沒有下雨,竟然還戴著一頂高頂環形帽。馬後還跟著四名騎兵,個個身強體壯,就像蒙古那達慕大會上的摔跤手一般。接著就是一眾運輸小車。
張撿說道“少爺,這個領頭的長的好怪,看上去挺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