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頭一次目睹「命運」的占卜儀式。”
坐下後,羅蘭率先開口。
其實他沒有察覺到「秘」被使用的痕跡,也就是說,這位占卜師的‘預言’,實際上就是胡謅。
令他驚訝的是,占卜師坦誠了這一點。
“那不是真正的占卜,柯林斯先生。對待凡人,言語就足夠讓他們心滿意足了。”他嘴唇偏薄,舌頭似乎有些僵硬,講起話來不止腔調,每個詞都沉甸甸的壓著,從舌尖憑借重量滑落。
這種深沉而遲緩的講話方式,讓他更具有一種古老的、脫離時代的氣質。
他點著五根指頭,在黑綢布上敲出噠噠噠的金屬聲——就像一隻枯瘦的長腿蜘蛛,每一次挪動都帶來讓人不適的緊迫感。
“恐怕情夫先生不會這麼認為…我該怎麼稱呼您?”
“萊納斯,”占卜師笑了笑:“湯姆·萊納斯。”
他邊說邊十指合攏貼著下巴,那雙滿盈混濁的眼睛仿佛一點點拆解著所注視目標的骨骼,小心挑開筋脈,細細研磨血肉…
越來越讓人不舒服。
可這不適感似乎隻作用在羅蘭身上。
一旁的蘿絲毫無察覺,用指甲敲了兩下水晶球:“占卜準嗎?”
萊納斯並不介意這不算禮貌的打斷,慢條斯理地捏起一旁昂貴的綢布,慢悠悠擦拭麵前的水晶球:“占卜,預言,隻有成功和失敗兩種可能。雪萊小姐,在命運的領域裡,沒有‘準確’一詞。”
蘿絲托著腮,不慌不忙地等他擦:“所以,成功了,就一定準確?我聽說你們沒法為自己占卜?”
“‘窺探命運之人無法掌握自身的命運’——的確如此,雪萊小姐,我們無法為自己或相同道路的人占卜。”他放下拭布,習慣性的五根手指依次輕敲。
喀喀喀…
清脆的金屬聲好像要長到耳蝸裡。
“那麼兩位…要問些什麼呢?”
他笑吟吟問出問題,兩人答複的很快,幾乎同一時間開了口。
蘿絲:“我未來的——”
羅蘭:“女王的體重——”
安靜。
蘿絲:……
“羅蘭。”
羅蘭在回答的下一秒就把腿收起來了。
他的皮鞋不能再受任何委屈。
“柯林斯先生,我隻是有個不錯朋友、還算幸運的流浪者——我可沒膽量對那位施小伎倆…也不可能成功。”
萊納斯笑了笑,轉向蘿絲。
“…我有個朋友,萊納斯先生,”少女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衝動,把到嘴邊的話重新咽回肚子裡,重新拚拚湊湊了一番:“有個好朋友。”
她說。
“這朋友實在挑剔,非愛一個招人喜歡的男人——萊納斯先生,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會…會…”
頓了頓,欲言又止:“會有幾個…幾個…”
占卜師雙手抵著下巴,仿佛欣賞一場格外有趣的新劇目:“您的朋友?雪萊小姐?”
蘿絲強抿著嘴,點頭‘嗯’了一聲。
“她愛了一個男人。”
“嗯…”
“可不知還有多少人愛著,是嗎?您想要問,她有多少個‘敵人’,對不對?”
把桌布扣出小坑的姑娘不停點頭:“對極了!”
灰發灰眸的男人眼中閃過笑意:“對極了,也好極了,小姐,這是個非常適合占卜的問題——”
他望著滿臉期待的少女,攤開雙手:
“可您的朋友得親自來。”
蘿絲:……
“親自?”
“親自。我怎麼能相隔不知多遠的距離,對一位不知姓名、毫無媒介的女士施占卜術?倘若我真有這樣的力量,恐怕也不至於在這和您相遇了,”萊納斯玩味:“當然,假如。”
“我是說,假如這問題中的‘朋友’來自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