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申維嶽臉色不安的站起身,撞翻身後的凳子。
他雙眼死死的盯著楊金水。
若真的如楊金水所說的一樣,身為天子親軍的龍虎軍沒能攔下蒙古人,那隻能代表龍虎軍和賊軍廝殺全軍覆沒。而一旦蒙古人真的進了山西,他申維嶽這顆人頭隻怕真的要自己砍下來送去京師,好免了家人的罪過。
楊金水在鎮住孫吳賀申維嶽這兩鎮總兵官後,便目光幽幽的盯上了三邊總督王之誥以及山西巡撫王繼洛。
一陣輕蔑的笑聲。
楊金水後仰著開口:“咱家在宮裡多年,當年也替先帝坐鎮地方,什麼樣的人咱家都瞧見過。你們這些文官啊,咱家知曉說不過你們,文章也比不過你們。你們大可上疏彈劾咱家,反正這事你們乾起來輕車熟路。但咱家也好生與你們說明白了,知道那個海瑞吧?想來你們也知道他已經來邊鎮了,可你們尋見過他沒有?”
王之誥和王繼洛兩人臉色凝重,目光死死的盯著楊金水。
楊金水又是一笑:“咱家也不與你們賣關子,海瑞這一次奉旨巡邊,就是為了遵先帝生前旨意,要行清軍之事。邊鎮這麼多年下來,各鎮皆有數萬兵馬,竟然還能被蒙古賊子屢屢攻破,各鎮屢屢上疏請討糧草軍餉,真當朝廷是來者不拒?真當你們這些人能挾邊鎮以自重?還是說,你們都想著要擁兵自重,以圖謀反了!”
謀反二字一出口。
王之誥和王繼洛再也坐不住。
兩人幾乎是同時站起身。
楊金水好笑的看著站起來的兩人,搖了搖頭:“咱家也與你們說到底,海瑞要做的事情,你們攔不住,清軍的事情是先帝時就定下來的。咱家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這些年在邊鎮都乾了些什麼事情,但若是還想留著腦袋,還想帶著官帽子、穿著官袍,現在就老老實實的都東西來,讓咱家瞧瞧是不是真的有卵子,是不是真的和你們這些人說的一樣,是能提刀上馬,衝陣廝殺的。若當真有幾分膽氣,過往的錯朝廷也不是不能放過,還想著那點蠅營狗苟,朝廷的刀也未成不利,你們便是想謀反也得想想能不能成事!”
說完後。
楊金水暗自長出一口氣。
他今天說了這麼多,把話說的這麼重,幾乎是衝著這些人的臉抽巴掌,為的就是要催著這些人動起來,調集各邊人馬拚了命的守住長城邊牆。
隻要蒙古人進不來,那麼征北大軍就能在關外將蒙古人圍起來。
楊金水為自己倒了一杯王之誥從山西帶來的汾酒。
捏著精致的酒杯,一飲而儘。
而屋中。
也終於是有了笑聲。
滿是討好的笑。
是三邊總督王之誥。
隻見王之誥微微彎腰,帶著臉上那濃濃的笑意,提著酒壺就為楊金水麵前的酒杯添滿酒水。
倒好酒後。
王之誥依舊是帶著滿臉的笑容:“楊公公這是哪裡的話,我等身為明臣,受先帝簡拔,今上任用,豈敢有異心?”
楊金水捏著酒杯,側目看向王之誥:“哦?”
王之誥的腰更彎了些,頭也更低:“楊公公有所不知,我等是聽聞楊公公要來此地,方才借本地士紳府上餐具、廚子款待公公,這般物件又豈是我等日用?”
楊金水沒有說話。
他知道,這是王之誥開始解釋了。
但隻要對方沒有翻臉,就說明自己今日的目的基本達成了。
果然。
隻見王之誥又說:“至於申總兵和王巡撫,其實也都是下官請來此地,共商大同、山西禦邊之事。”
這就從官麵上,替申維嶽和王繼洛不在山西,而跑來大同洗白了。
隨後王之誥又說:“今日我等也是想借著機會,與楊公公共商,此次我等各鎮,該如何配合征北大將軍,絞殺賊軍,收複我朝於河套故地。”
說完後,王之誥便立馬側目回頭,看向山西總兵官申維嶽。
申維嶽亦是心領神會,當即拱手抱拳。
“末將事先不知龍虎軍之事,如今既已知曉,亦知大將軍所圖,還請楊公公恕罪,末將現在就立即帶人奔赴老營堡、偏頭關,勢必要在龍虎軍遭遇賊軍之前,親自領兵出關接應,將賊軍攔在長城外!”
說完後。
申維嶽又是躬身一禮,便大踏步的衝出屋子。
不多時。
外麵就有急促的馬蹄聲傳進來,且聲音漸行漸遠。
隨後楊金水默不作聲的看向大同總兵官孫吳。
孫吳心中一緊,趕忙抱拳:“不敢欺瞞楊公公,大同如今業已集結東路、南路將士三萬,皆為我大同精銳,末將現在就鳴鼓聚兵,奔赴大同西路邊牆!”
說完後,這位統領大同近十萬兵馬的總兵官,也在眾人注視下,快步離去。
隨著兩鎮總兵官離去,在場的將領也肉眼可見的減少,紛紛退下。
王之誥和王繼洛對視一眼。
如今還留在現場的就隻有他兩人領著的文官了。
這時候楊金水方才開口道:“諸位,既然來都來了,王總督方才也說人在邊鎮多年,亦能禦馬提刀殺敵。咱家生平最是敬佩邊鎮漢子,此地前方便是迎恩堡、阻虎堡。王總督、王巡撫,不如便領著咱家帶兵前去,說不得咱們也能領兵出關,合圍賊軍,立下功勳?”
王之誥和王繼洛兩人眼角一跳。
這楊金水逼著孫吳和申維嶽兩人不得不親自領兵去邊牆,竟然還要裹挾著他二人出關殺敵。
可兩人如今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是抱拳躬身從命。
楊金水也不多說,隻是領著兩人出了平虜衛衛城。
到了城外。
王之誥、王繼洛兩人這才發現城外已經聚集了數千兵馬,且還不是大同鎮軍馬旗號。
而早已等候多時的朱時泰,見到楊金水帶著人出來,則是微微一笑,駕馬上前。
“山字營奉命前來,全憑監軍吩咐!”
聽到朱時泰自報家門,道出此地忽然出現的數千兵馬竟然是山字營,王之誥和王繼洛兩人又是心中一緊。
去年嚴紹庭帶著山字營忽然入京,出現在紫禁城裡的事情,他們雖然遠在邊鎮,可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這可是嚴紹庭的親兵營。
楊金水則是回頭看向神色不寧的兩人,微微一笑:“王總督,王巡撫。這倒是好了,咱家倒沒想到,大將軍竟然能將山字營這支親兵營給調過來,咱們不如再點了兵馬,速去關外尋敵吧。”
王之誥一陣乾笑,拱手作陪:“為國征討不臣,乃我等職責本分,隻是苦監軍亦要隨軍,經曆軍陣顛簸。”
如今他也看明白了。
楊金水今天做了這麼多,目的無非就是將所有人綁在一起,隨著對方一同出關玩命。
大明多少年沒有主動出關和蒙古人作戰了?
如今竟然被這麼個閹人給徹徹底底的借著一場酒宴給綁架了。
身為三邊總督的王之誥苦澀不已。
可一想到楊金水今日說的沒卵子的慫貨。
加之如今已經被逼到這個份上。
王之誥也是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跟隨在身邊的將領。
“都聽見了沒有?”
“點齊兵馬,隨楊公公與本官出關尋敵!”
“這一遭都將腦袋係好了,隨本官好生殺敵。”
“但有戰功,本官親自為爾等請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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