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莊園，不賺錢嗎？”
那經營者聽丹妮絲一問，還以為她話裡有話，放下手中麵包走了上來：
“這位夫人，昨晚的服務，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
“沒有。”丹妮絲笑著道：“就是有點奇怪，你這裡溫泉很不錯，環境也好，距離沙漠又不遠，不該為錢發愁才對啊？”
“如果隻是養我們一家，倒是夠了。”經營者苦笑一聲，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不過也許是長久缺乏倒苦水的對象，還是拉了一張凳子坐在桌邊：
“我看兩位舉止言辭，應該也是貴族吧？”
“你說‘也’……？”雷文有些疑惑。
“沒錯，就像您想的那樣，我也是貴族。”那經營者道：“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阿迪·奧塔·拜亨，帝國男爵。”
“雷文，雷文·希瓦·格裡菲斯；這位是我的叔母丹妮絲。”
阿迪臉上露出了驚愕神色，他雖然聽說了雷文伯爵到附近的消息，但真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如此年輕的人，趕緊站了起來：
“伯爵大人，抱歉，我不是有意……”
“坐吧。”雷文笑著道：“本身就是說點閒話，也不用緊張。”
阿迪點了點頭，局促而恭順地坐了下來。
雷文是真的有點好奇：
“你明明是一個貴族，怎麼就親自做起生意來了，不能交給管家打理？”
“伯爵大人，管家有管家的事做。”
“親自經營，主要是因為我們這裡實在是太窮了。”阿迪苦著臉道：
“丹妮絲夫人之前說，我們這裡靠著沙漠，是說這裡是旅人們最近的落腳點，經濟應該不會差才對。”
“但這也分為兩麵。”
“雖然往來旅人很多都會在這裡聚集，也的確帶來了不少收益，但開銷也不少。”
“伯爵大人你們過來，人多勢眾，可能並不了解沙漠裡的沙盜有多猖獗。”
“為了防備他們，每年在防衛上花的錢，就要至少600枚金幣，偶爾出了個有本事的頭領，去請傭兵公會，就更要花錢了。”
丹妮絲點點頭，問道：“那溫泉呢，你們這裡的溫泉品質相當不錯啊！”
“在西山普隆斯，最不缺的就是溫泉。”阿迪歎息一聲道：
“您也知道，溫泉這種享受，要麼是有錢人，要麼是貴族，然而可選擇的餘地那麼多，除了從東邊趕過來的人，誰又會特意來我這種地方？”
雷文道：“商業上不發達，那農業呢？我看這裡也不像沙漠那樣貧瘠啊。”
說起這個，阿迪的臉色更垮了一截，沉默了一下，這才繼續說了起來。
原來這邊雖然不是沙漠，但土壤品質其實相當差，半沙半土，很多常見的作物，比如黑麥、大麥都沒有什麼收成，除了一些瓜果外，唯一能種的就是馬鈴薯。
水果難於儲存、難於運輸，隻能做個調劑，在附近賣，賺不到錢。
而馬鈴薯雖然產量不差，足以溫飽，但本身並不值錢，更加賣不出去。
喂牲口都不行。
雖然煮熟了後少量食用沒有大礙，但要是大量用來喂豬、喂牛，這些牲口就會鬨肚子，甚至會莫名死掉，因此隻能作為添頭、不能作為主食。
而且其不耐儲存，哪怕是冬天放在地窖裡，時間一長也是爛的爛、發芽的發芽。
收獲之後最多半年，基本就會爛掉5成，因此要是遇到了水旱意外，還要從外麵買糧。
雷文聽著，則是眼前一亮：“你們這裡，馬鈴薯的產量很高嗎？”
阿迪隨口答道：“不僅僅是我們這，往西去3個郡，主要作物都是它。”
“三個郡……”雷文手指在木桌上敲著：“這樣，你幫我發一份請帖，就說我要大量收購馬鈴薯，讓這些貴族過來，和我一同商議。”
“伯爵大人，您說的是真的？”阿迪一驚，看著雷文認真的眼神，忍不住搓了搓手，眼神變得無比熱切：
“不用去問他們，今年我的領地，可以產出大約600萬磅馬鈴薯，全都可以賣給您！”
“太少了。”雷文笑著道：
“去幫我送信吧，到時候不論買誰的，你的我也全收！”
“是，伯爵大人！”
能賺錢的工作，總是讓人充滿動力，阿迪這一次算是火力全開，甚至不惜用傭兵公會的渠道向各個貴族送信。
接到信的貴族都是半信半疑——要不是平時阿迪的形象還算正麵，雷文又的確有名，他們根本就不會來。
即便來了，心中也抱著疑惑。
誰會閒著沒事兒大批去買豬都不吃的馬鈴薯呢？
有人覺得，雷文伯爵是借著買馬鈴薯的名頭，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實際上是想弄個雪楓郡商會之類的機構。
還有人暗戳戳地表示，聽說雷文伯爵在王都可沒少受委屈，很可能是走到這裡後，越想越不對，準備振臂一呼，帶著大家一起反叛國王。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雷文真的就隻是來談買馬鈴薯的。
會議持續了6天。
到場的一共41家貴族，作為一個整體，與雷文達成了收購協議，雷文將以0.37每磅的價格，不限量地收購未來5年這三郡之地的馬鈴薯產出。
而這些貴族也有互相擔保的義務，無論哪一家運出的馬鈴薯有問題，那麼接下來一年內的收購價就會降低1成，下不封底。
運輸方麵，人手由這3郡的人來出，但運費由雷文負責。
為了達成這個協議，雷文一口氣留下了30萬金幣作為預付款，如果5年內花光，那麼就繼續注資下一筆。
這三郡之地的貴族們開心極了——誰能想到，平時這些吃不完隻能爛在地裡的垃圾，竟然也能賣得出去呢？
這下連丹妮絲都驚住了。
一開始，她以為雷文召集那麼多人，是為了優中選優，買一批馬鈴薯回去作為糧食。
可雷文買得實在太多。
根據這些貴族封地的規模，丹妮絲預計，就算土地不用來全都種植馬鈴薯，之後雷文每年收購到手的馬鈴薯也不會低於3億磅。
彆說是格裡菲斯家族現有的人口，就算養活整個雪楓郡都綽綽有餘！
雖然知道雷文從來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此前種種商業操作也早證明了雷文的眼光，但在離開前一晚，丹妮絲還是找到了雷文：
“你要這麼多馬鈴薯，究竟想要做什麼？”
“做薯片。”雷文明白地回答，看到丹妮絲還是不懂，便解釋道：“就是把馬鈴薯洗乾淨、切成薄片，用油炸熟，然後再撒上一點鹽……”
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丹妮絲就更疑惑了：“這……有什麼用？”
馬鈴薯可說是最低端的食物了，將珍貴的油用在它們身上實在浪費，更何況還要用鹽巴。
從她掌握的知識來看，這麼做隻能夠延長馬鈴薯的保存期限而已，成本卻入不敷出——就近買黑麥，烤成乾巴巴的黑麵包，保存起來更簡單。
丹妮絲問道：“難道諾德行省，又要鬨蝗災、鬨糧荒？”
“這你不該問我，該去問安諾占卜。”雷文道。
“那你做這個‘薯片’的意義在哪裡？”
“當然是賺錢咯——賺大錢！”
丹妮絲還是不能理解，但之後有的是她思考的時間。
談判結束後，雷文便率隊啟程，帶著一小批樣品馬鈴薯出發。
下一站是北海行省。
過了北海，就是諾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