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溫柔地穿透窗紗,斑駁地灑在屋內,帶來明媚而溫馨的暖意。姬南緩緩收斂體內流轉的真元,自打坐中悠然醒來。經過半年的不懈修煉,相較於同境界的修士,他的進展無疑顯著,然而姬南內心仍覺進度略顯遲緩。但沒辦法,修行之路切忌急功近利,唯有日積月累,方能水滴石穿,漸入佳境。
虞琳早已攜佩佩忙碌於廚房,準備起豐盛的早餐。
整理好衣衫,姬南步入前院,隻見廊下兩位身影正沉浸於對弈之中。一旁爐火正旺,燒著滾熱的水,案幾上陳列著一套珍貴的玳瑁茶具,散發著淡淡光澤。棋盤以溫潤的黃玉雕琢,黑白棋子則是精選純色湖石,每一枚都透著匠人的精湛技藝。
對弈雙方,一是老圭,另一則是唐焚。老圭每日必至,美其名曰“獨食無味,眾樂樂方為至上”。
對於棋藝,姬南僅止於略知一二,昔日於四合庭大牢中,姬慕叔祖為解寂寥,偶爾指點他幾手,傳授了幾式定式。他信步走近,靜靜旁觀這場對弈。
觀賞片刻後,姬南不禁撓首蹙眉,心中生出幾分困惑。顯然,自己的棋藝還是太稚嫩,抑或是眼前兩位高手的棋風太過超凡脫俗,其布局走子,已隱隱超脫了他所熟悉的棋理範疇,令人歎為觀止。
麵前的兩人坐姿端正,下棋時全神貫注,甚至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彼此間棋逢對手,透出一股高處不勝寒的孤傲氣勢。
姬南牢記“觀棋不語真君子”的古訓,強忍著內心的好奇,默默思索,仔細揣摩棋局。
便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喲,這是在下棋呢?”
姬南看著門口驚訝說道:“這麼早遛彎就回來了?”
佝僂老人邁過門檻,步入院中,點了點頭作為回應。他走到棋盤前,仔細審視了一番棋局,然後抬頭望向正在下棋的二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似乎對棋局也感到困惑。
突然,眾人眼前一花,驚蟄出現在棋盤前,大聲問道:“臭老圭,夫人讓我來問你,你帶來的那條鱖魚該怎麼做?”
老圭緩緩站起身,擺出一副高人的姿態,輕歎一聲,搖了搖頭,輕輕擺手示意佝僂老人替他接著下棋,然後讓驚蟄在前麵帶路,向不遠處的飯廳走去。
佝僂老人一屁股坐到老圭的位置上,手伸進棋甕,摸出一枚白子,半晌沒有落下,似乎在思索該如何應對。
自老人進院後,唐焚的身體就變得有些僵硬。此時,他拈著黑色棋子的手指微微顫抖,不知道是該將棋子落到棋盤上,還是放回棋甕裡。
終於,佝僂老人手指間拈著的那枚黑子輕輕落下。唐焚的神情異常凝重,鬢角甚至不知因何汗如雨下,順著他黑瘦的臉頰不停地淌落。
與唐焚的緊張相反,老人的神情顯得恬靜而放鬆。他一邊隨意地落著子,一邊感慨道:“差不多有一百多年沒下過棋了,著實生疏了不少。”
唐焚擦了擦臉上的汗,繼續落子,但明顯已經心不在焉。老人抬頭看著他微笑道:“咱倆也彆下了,耽誤時間。你和老圭乾脆就不會下棋,能認認真真地擺了這麼多棋子也算你倆有毅力啊!”
唐焚恭敬地回答道:“是,我本來就不會下棋,就是瞎胡鬨而已!”
老人看著他臉上淌下的汗水,笑著問道:“你認識我嗎?”
唐焚誠實地回答道:“之前有所疑慮,但剛才已經確認了。”
老人輕輕搖頭,歎息道:“我立誌於普度眾生,而非讓人心生畏懼。”
唐焚再次抬起手臂,擦去臉上的汗水,努力平複內心的緊張,然後在棋盤上慎重地落下一枚黑子,沉默以對。
老人低頭審視著他落下的黑子,再次搖頭,緩緩說道:“我以為這世間已無人能夠認出我了。”
唐焚苦澀地笑道:“我師父是務奇,二百多年前,我在安樂山明宗總殿有幸見過您一次。”
老人陷入回憶,說道:“哦,務護法,他曾為大光明教立下赫赫戰功。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祭酒,你跟在務供奉身邊。我記得你,那時候你身材很是高大。”
唐焚回答道:“那是我初次見到您。後來您升任大祭酒,而我師父則常年在西南一帶護教,所以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
老人感慨道:“是啊,一晃就是二百多年了,許多老朋友都未曾再見了。務護法現在怎麼樣了?”
唐焚低聲說道:“安樂山大戰時,我師父他們想要趕回去支援,但走到半路就聽說安樂山已經被攻破,您也被俘虜了。後來,朝廷、昭禮宮、四合庭以及秉燭台的人四處搜捕教眾,我師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戰死了。”
老人歎息道:“唉,真是可惜啊。當年有多少像務供奉這樣忠誠的教眾沒能逃過那場殘酷的剿殺。那麼,你是明宗的弟子嗎?”
唐焚搖搖頭,回答道:“不是。師父說我缺乏慧根,所以沒有讓我加入明宗。
老人微笑著勸慰道:“沒加入也罷,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報仇的心思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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