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從目前提交的項目書報告來看,喬喻所提出的模態空間幾何結構定義並不足夠清晰。
這包括兩方麵問題,模態參數的物理跟幾何意義並不明確,模態空間的維度確定方式較為抽象。
第二,報告中模態距離的定義我沒看到有更清晰的或者說充足的數學依據。我覺得距離給出公理化的定義還比較遠。
第三,我注意到研究目標中有處理複雜高維模態空間問題的擴展。但模態空間擴展到高緯度,計算複雜度跟理論構建是指數級增加的。我沒看到如何保證其不失控的想法。
第四……最後一點,我認真看了課題組成員的履曆,我發現一些主要成員缺乏科研經曆,對於是否能達成研究課題預設的目標存疑。
關於這個課題的情況,我的審核意見彙報完畢。”
好吧,這次喬喻是真聽的很認真。
院士大佬還是有水平的。能這麼短時間就提出六條問題,起碼說明這位張元翎院士是認真看了他提交的報告。
其中有些問題他現在就能給出回答。倒不是這些張院士提問的水平不行,而是受限於報告書的篇幅,沒法都寫進去。
也有一些問題他現在沒法給出明確答案。
比如第三個問題,涉及到高維部分的研究那是一個之後的方向。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個公理框架首先把二維跟三維模態空間中的問題都解決就很不錯了。
至於推廣到高維空間利用何種方式解決理論跟計算複雜度問題,喬喻壓根就還沒考慮。
因為他做這個框架的目的是解決導師布置的孿生素數猜想,在喬喻看來要解決這個問題三維模態空間就足夠了。
一維表示素數的基本序列;二維描述素數對的間距;三維提供周期性或局部對稱性的之類的幾何信息。
引入更多的維度,純粹就算認為導致複雜性跟證明難度激增,完全沒有必要。
鑒於以上種種,在張院士發完言之後,喬喻很自然的高高舉起了手。
……
對於今天參加這次會議的絕大多數人,不應該說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來說都是很清楚會議該如何進行下去的。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喬喻了。
比如剛才每位專家介紹這次申請的項目書時,台下其實都有課題代表在,但沒人要求發言,隻是把專家提出的問題記錄了下來。
因為早上隻是審核專家發表意見的環節。具體需要答辯的環節是在下午,專家對每個項目計劃進行初步討論之後。
但這對喬喻不太適用,他覺得有問題就舉手了。這跟他的導師是田言真,師爺爺是袁正心無關,單純就是一個思維模式的問題。
未成年的世界可沒有成年人的世界那麼複雜。比如在高中生這個年代,舉手提問是個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對於今天的會議主持人來說最麻煩的還是,喬喻雖然坐在第二排,但就在他的對麵。
尤其是隻有他一個人手高高舉起的時候想裝成看不見都不可能。
哪怕不考慮喬喻導師田言真,又或者袁正心,作為這次會議的主持,也不太想得罪喬喻這種天才少年。
不得不承認十六歲就能受邀參加世界性的學術會議,並做開場報告。還能在七點新聞上跟全國人們見麵的天才,的確是有特權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年紀哪怕事情做得出格了些,也不會引來太多反感。
恰好相反今天現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如果真跟喬喻去較勁,那傳出去還會讓人覺得不夠有風度。
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就從來沒出現過。因為之前也沒有十六歲的少年天才參加這種會議的先例。
於是會議主持人權衡了兩秒後,便開口問了句:“多重超越空間上的廣義模態數論公理體係課題組代表,你有什麼問題必須要現在提出嗎?”
喬喻立刻站了起來,彬彬有禮的說道:“謝謝主持人,也謝謝張元翎院士。我有些情況想要說一下,能不能給我五分鐘時間。”
主持人看向在座的其他專家,田言真則扭頭瞪了喬喻一眼,袁老坐在位置上沒吭聲。
其他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倒是剛剛發言完的張元翎院士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嗯,五分鐘我覺得可以的。”
“謝謝張院士。是這樣的,首先我想跟您解釋下您剛才提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關於幾何結構定義是否清晰。
模態空間的構建基於靈活性和廣義性。它的核心意義在於為數論對象提供多重表現形式。
這種表現形式可以在不同的模態維度上定義。所以不能考慮清晰度,而是通過限製模態空間的幾何結構來實現需要的定義。
至於其他方麵,我覺得您的質疑的都很對,尤其是您對課題組人選構成,能否順利完成這一課題的擔憂很有見地。也充分讓我意識到了這個項目的不足。
作為課題組的代表,我深刻意識到這個課題還有很多準備不足的地方,非常感謝張院士能抽出寶貴時間評審我的項目書。
經過您的提點之後我決定在本次會議上正式申請撤回我的項目申請書,同時也期待未來有機會能夠再次提交申請並得到各位的指導和支持。
再次感謝各位。尤其是張院士,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很抱歉。”
說完,喬喻很禮貌的衝著圓桌會議的專家們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老老實實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合不合規矩另說,但禮貌是真的很禮貌,絕對挑不出問題。
會議主持人這次下意識的看了田言真跟袁正心一眼,兩位大佬神色淡然,也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會議主持人隻能再次問道:“那個,是確定要申請撤回項目報告書嗎?”
“是的,謝謝主持人叔叔。”
“額……不用謝。好的,那麼感謝剛剛張元翎院士的介紹。我宣布上午的議程圓滿結束。請大家去三號廳用餐。下午兩點將進行入圍項目答辯活動,請大家準時參加。”
……
“你急什麼?按照流程下午答辯之後,再發表意見不行嗎?”
會議結束,出了會議室之後,田言真便忍不住又訓了喬喻一句。
“嘿嘿,田導,我怕下午真進入答辯環節了,我萬一把其他專家都說服了咋辦?我感覺真要通過了,會很難受。”
“嗯,喬曦說你皮,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你的確是有夠調皮。”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喬喻身邊的袁老也批評了句。
不過袁老批評完喬喻之後,便瞪了田言真一眼,說道:“你看看,我多好一個孫子,都被你教成什麼樣了?你要是沒那個本事乾脆讓我親自來教!”
田言真笑了笑,沒回話。
喬喻則直接攙住了老人,說道:“爺爺,這也不能怪田導,這次的確是我任性了,不過我保證,最遲明年這個時候,一定做出點成績給他們看看!不帶這麼瞧不起人的。”
“明年這個時候你打算做出什麼成績?”袁正心看向喬喻問道。
“最少要把那個張院士提出的問題都解決了,順便證明這個框架的實用性。我跟您說爺爺,有壓力才有動力。
我感覺我們的課題組強的可怕,說不定順便就把孿生素數猜想給證明了呢。到時候再來申請項目,看誰還能質疑咱們。”
喬喻信心滿滿的說道。
情況已經這樣了,袁正心倒是有心想再說兩句,但看到喬喻此時鬥誌昂揚的樣子,突然又覺得不該打擊這孩子的這種自信。
於是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田言真說道:“行了,既然這樣下午的會議也沒必要參加了。我帶喬喻先回去了。”
田言真苦笑,然後點了點頭。
一老一小的確都能任性,唯獨他不能任性。
畢竟他也是這次評審專家之一,等會還要發表意見。不像袁老,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參加這次會議。
下午隨便找個身體有恙需要回去休息的理由,也沒誰能拿這說事兒。
最重要的是,田言真敢肯定,這評審團的很多人巴不得老人趕緊走。
不然評審會議上,老人脾氣來了,又噴上幾句,雖然不會有什麼太大影響,但都尷尬。
……
“哎,其實這次是我著急了。”
回華清的車上,袁正心突然開口說道。
“額……”
“你彆說話,其實按照你老師的想法,隻申請一個小項目,這是沒錯的。畢竟你還這麼年輕。
但我很看好你這個想法。而且我相信你肯定能做成,還真沒想過你這個年紀能不能服眾的問題。”
喬喻抬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想法很好,先做些成績出來,把架子搭起來,做研究咱們拿成果說話。對了,喬曦那邊我幫你盯著。
明天開始就讓她去我辦公室自習,我會親自輔導她的功課。你有什麼需要輔助證明的問題,隨時跟我溝通。我帶著她一起做。
至於你,一定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跟研究之中。千萬彆把你的天賦浪費了。”
袁正心嚴肅的交代道。
“放心吧,爺爺,剛剛沒跟您開玩笑,我真有信心一年內完成基礎公理的證明工作。那個說句不太客氣的話,數學靠的是實力,又不是嘴皮子,您說對吧?”
袁正心笑了,這孩子有霸氣,像自己!
“對,數學靠的就是實力,所以你決定從哪一步做起?”
“爺爺,您還記得我媽給出的那個上界猜想嗎?就是曲線存在一個隨著虧格的增大,有理數解的數量逐漸趨於穩定的上界。”
“嗯,根據超算驗證,這個猜想在目前看來是對的。”
“我打算就從這個項目做起。一邊構造這套模態空間公理係統,然後我打算用這套係統把這個命題給證明了。
而且我已經有了一個很巧妙的構思。接下來就是跟您跟我媽一起,把這個構思轉化成證明過程,您覺得怎麼樣?”
“好,好,好,我等著看你的成果!拿不到一個基金不算什麼。如果你能在年底之前證明這個命題,咱們先拿一個獎!我看看到時候還有誰不服氣!”
袁正心霸氣的說道。
“嗯……”
……
中午去華清吃了頓飯,沒有久留,喬喻便回了燕北大學。主要是不想被喬曦逮到又埋怨一頓。
但喬喻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在喬喻的世界觀裡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對跟錯,所謂是非對錯,都是人為定義的。
就比如人能不能有一百多種性彆?全世界可能有上億人覺得能!並堅決認為這特麼是對的!
如何證明對方不對,其實很簡單,有實力去改變就行。
巧的是喬喻覺得自己不但擅長定義,更擅長證明。
至於喬曦的想法……交給袁老好好教幾天,喬喻相信喬曦就沒什麼彆的想法了。
彆看袁老平日對他慈眉善目的,但教學生的時候要求可是很高的,接下來絕對夠喬曦吃一壺的。
至於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吹出去的牛逼先給實現了。
總得給對他寄予厚望的師爺爺一點甜頭嘗嘗,為此他回到學校之後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屋。
本來還打算去幾個小夥伴軍訓的地方晃一圈,順便趁他們站軍姿的時候喝瓶可樂的……
到了下午快吃晚飯的時候,陳師兄的微信如約而至。
“小師弟怎麼樣?今天的會議上咱們的項目過了沒有?”
喬喻飛快的了句:“師兄,今天會議上我直接把咱們提交的項目書給撤回了!”
“撤回?不是,小師弟,衝動了啊!”
“太氣人了,審核專家竟然覺得你沒有太多相關的研究經驗,進而質疑咱們的課題可能無法完成。
這我能慣著他嗎?必須撤回然後我們自己做出成績之後明年再申請。我倒要看看到時候誰還好意思質疑師兄你的科研實力!”
陳師兄再次回了一條簡潔有力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