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處摔倒,便在哪裡爬起來。”
張玉的話像投入深井的石子,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五人相對而坐,神色各異,誰也沒率先開口。
大堂上,一時無比寂靜。
從這位新統領進來始,所有人心中浮起的念頭便是:如此年輕,隻怕又是一個楊蓮亭式的人物?
聽了他說的話後,更加強了這種印象。
他們皆是香主位份,能被選拔進血鶴北苑,無論功績,或是武功,都要遠遠勝過同輩,自然知道這一路走來刀砍斧劈,是何等不易。
在眾人眼裡,血鶴北苑的張玉,與成德殿的楊蓮亭,影子逐漸重合。
一個靠誇誇其談上位,用弟兄們的血染紅自己功績碑的人。
柳如煙離得最遠,她換了個妖嬈坐姿,雙腿交錯,臀部將裙子撐得鼓鼓的,一雙美目望向上方,波光流轉,其媚惑姿態,倒令季八茂更加神魂顛倒。
“扒灰倒灶的貨!”
血羅漢撓了下後腦勺,見對麵那貨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極度鄙夷,便也換了個坐姿,岔開兩條粗腿,像兩扇大門不住開合。
“雞八毛,瞧什麼呢?要不要灑家脫了褲子,給你看看,這藏著與你同名同姓的幾千號弟兄呢。”
“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季八茂瞪了血羅漢一眼,悶悶地坐在椅子上。
血羅漢笑道:“阿彌陀佛,這世道耗子也穿戴衣冠,高坐明堂,真是怪哉。”
季八茂眼珠子微轉,瞅準機會煽風點火,笑道:“我虛度光陰三十七載,還沒混上高坐明堂,血羅漢,你這是在罵我呢?還是在罵誰啊?”
“雞八毛,伱想往上爬,沒人攔著,要想踏著兄弟們的屍骨,好去攀成德殿的台階,就看是你頭硬,還是灑家的月牙鏟強!”
血羅漢怒目而視,提起月牙鏟,輕輕一杵,瞬間在地磚上杵出蛛網狀裂紋。
好強勁力!
季八毛對血羅漢本就顧忌,見他發了怒,便不再說話。
張玉淡然一笑,似乎沒聽出那些話中暗帶的刺。
早聽說護法隊十分刺頭驕悍,還真是一點麵子也不給,不過自己久任地方,彆說護法堂,就連風雷堂中相熟者也屈指可數,初來乍到,這群驕兵悍將不服,也在意料之中。
他看向眾人道:“我話講完,大家有何高見,可暢所欲言。”
血羅漢脾氣火爆,清了清喉嚨,正要接著開口,卻聽張玉道“宋香主,張某早聞‘玉麵書生’的大名,要不你先說吧?”,他頓時覺得自己一拳揮出,卻打在了上。
宋瑞有些意外,略作沉思,輕笑道:“方才那些話屬下都聽了,敢問張長老,要怎麼報仇?怎麼重振血鶴北苑?”
“執行血檔,繼續誅殺叛徒。”
宋瑞環顧堂中:“就憑我們幾人?”
“這次加上張某。”
宋瑞看了眼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年輕人,心中覺得無比荒唐,他不由笑道:“加上你?你可知道,那次去京城有多少人?”
“我自然知道,京城除奸,出動了血鶴北苑全部精銳,十四名高手,精銳弟子八十人。”
“你都知道了,何必說這些不切實際的話?”
宋瑞望著匾額上‘鶴鳴天霄’四字,此時蛛絲兒繞滿房梁,灰塵尚未撣儘,屋頂上的瓦片殘缺也見了天光,不管如何看,血鶴北苑算是徹底荒廢了。
他心中暗道:“這是死局,飛蠅如何掙紮,也破不了蛛網。”
宋瑞早就收到消息,這位新統領,不被狄堂主所喜,堂中不會補充一兵一卒進北苑,就憑著這幾個人,去京城追殺那人,無疑送死。
張玉並不惱怒,笑道:“宋香主有哪些切合實際的話可以教我?”
“你可知道,從黑木崖傳下這份血檔時,那三支護衛隊無人敢接,就因為攤上了個好大喜功的統領,才由北苑領受了。”
張玉還是很客氣地問道:“莫非其中有隱情?”
宋瑞冷笑道:“什麼都不知道,就想騙著弟兄們去京城送死?”張玉輕笑道:“我與諸位同去京城,刀山火海,生死共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