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十六七裡,有座陽泉山。
山上有所清幽出塵的道觀,乃是藍道行親傳弟子所建,便也喚作朝天觀。
殿上靈官赤色長須,身披紅袍金甲,第三隻眼睛怒目圓睜,右手高舉鋼鞭,左手持火輪。
“隔絕紅塵咫尺地,遁入玄境一重天。”
劉正風雙手在胸前合抱,左手包住右手,猶如陰陽雙魚,身體彎曲成月牙狀,如此正兒八經地打了一個圓揖,敬神禮儀比許多初入門庭的道童還要自然脫俗。
“師父,這是什麼神?”
“王惡,都天大靈官,全稱先天首將…赤心護道三五火車…王天君威靈顯化天尊。”
向大年由衷佩服道:“師父學問淵博,見多識廣,弟子望塵莫及。”
衡嶽之上,除了名頭最盛的衡山派,不乏三教樓閣廟觀。
劉正風是衡山大豪,與各道朋友都有往來,但內心偏愛道家清淨逍遙,同黃仙觀簫觀主更是自幼相識的至交,這次來朝天觀拜訪,便有其書信相薦。
劉正風笑道:“那神堂貢牌上不是有字嗎?”
向大年看去,不禁失笑。
神堂左側有個捧銅盤的小道童,讓善信撚香淨手。
還有個奉香賣的麻臉道士,也站在堂前。
右側放了張木案,坐著個收取香火錢的。
麻臉道士輕聲道:“上三炷香吧?靈官爺爺會保佑你們的。”
向大年見他期盼的眼神,問道:“多少銀子?”
那麻臉道士掃了眼師徒,見他們是南人身材,穿著錦衣華服,心中一狠。
“上香五百文,供一兩一朵。”
向大年連忙道:“都不用了。”
那麻臉道士瞟了他一眼,又遇到兩個窮比。
劉正風覺得好笑,這朝天觀清幽出塵,內在卻頗為世俗。
“在下想拜會貴派觀主。”
那麻臉道士又瞟了他一眼,漫不經意道:“香火錢是觀中定的,你找觀主告狀也沒用。”
劉正風笑道:“並非為了告狀,十三年在洞庭湖漁舟上,劉某與黃鶴道長,有過一麵之緣。這次冒昧打擾,也是受人之托,你若是不信,煩請通傳一聲,說衡山劉正風來了。”
“衡山劉正風?”
那麻臉道士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沒聽說過。”
捧著銅盤的小道童忽然道:“雲鬆師兄,要不就去通傳一聲吧。”
麻臉道士笑道:“雲華,伱還小,太容易輕信彆人。來朝天觀的,都是想借著師父的關係,攀龍附鳳,十個有九個都說認識師父,就是不知道師父認不認識他們。”
雲華小聲道:“我覺得這位居士不像在說假話。”
雲鬆把頭一扭:“反正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去討罵。”
雲華放下銅盤,道:“居士稍等。”
他又對雲鬆道:“麻煩師兄為我照看銅盤。”
雲鬆點了點頭。
“多謝小師傅。”劉正風道,他能感受到這小道童心地純良,暗道,朝天觀能有這樣的弟子,倒還算在茫茫紅塵中留下了幾分清淨,不算辱沒祖師藍神仙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