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十裡就有一亭,供路人歇腳。
入山前最後那座道亭間生了堆篝火,野鬆木非常耐燒,油脂滲出後掉進火裡,濺起蓬蓬火花,地麵上兩道黑影,被火光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向了亭外。
“劈啪~”
臨近南山後,地勢陡然抬升,月華之下,遠處山脈蜿蜒曲折,如幾條墨龍,相彙之處,忽而隆起一座仙女峰,六、七百年後,哪裡會有個更為響亮的名字。
“照應星月,藏風納氣,是出大賢聖王的風水寶地。”
張玉收回目光,繼續用刺股劍削樹枝,碼在篝火堆邊,夜晚已有幾分涼意,他穿了件內衫,長袍鋪在地上,讓杜小釵和衣而眠。
“風水之說,不可不信,也不必全信,終究事在人為。”
當年破解懸月觀石林陣時,藍皓嘲笑他不學無術,之後張玉倒是讀了些天文地理、奇門遁甲、骨文篆字,不敢說得悉皮毛,至少不算睜眼瞎了。
“劈啪!”
又是幾點火星衝起。
張玉翻轉手中刺股劍,想起白日遇見的三兄妹,來曆倒有些古怪。
“江湖上擅長言辭蠱惑人心、營造聲勢的,‘說書人’是一家,這個門派的弟子,遍布市井之間,隻是傳聞,從未有誰見過他們的門主。”
張玉看了眼杜小釵,睡相還算安然,他將劍放在身旁。
長夜漫漫,隻能靠練功打發。
隻是才過了幾刻鐘,正在導氣修煉的張玉,忽然睜開眼睛,夜色沉沉,那條道路從東邊而來,一邊種了些棗樹,另一邊是水田,青禾正在抽穗,似乎很平靜,誰會在這個時候趕路呢?
“咯吱~”
是馬車的聲音,軲轆滾過砂石黃土夯成的路麵。
“咯吱!咯吱!”
應該還載了重物。
原本在亭外欣賞月色的照夜玉獅子,似乎嗅到了麼氣味,立刻變得不安,來回踱步,最後乾脆低頭走進亭間,跨過火堆,躲在張玉、杜小釵身後。
張玉罵道:“慫馬!”
他緩緩起身,取下玄奇劍匣,放在腳邊。
兩人一馬,擠在小小的亭間,顯得有些可笑。
“登~登~”
朦朧月色裡,兩匹漆黑如炭的拽馬,從東邊過來,它們吭哧吭哧喘著粗氣,似乎拉了數千斤重物,鐵軲轆在地麵留下深深的轍痕。
張玉站在亭間,望著那輛詭異馬車。
“雙馬拉棺?”
沒有車廂,載板上並排放著兩具棺材,漆黑厚重,泛著幽光,不知是金屬材質,或者某種特殊木料,左邊那具,棺蓋完全蓋死,右邊那具,還留了四分之一的空隙。
“籲~”
馬車停下,相隔不過十步。
趕車的那漢子,一身黑色麻衣,三十來歲,體魄雄健,望之如鐵塔,麵容粗狂,眉宇間藏著股陰戾之氣,他坐在車轅上,打量著站在亭間的男子。
“你就是張玉。”
此人說話時,雙唇紋絲不動,聲音沉悶,像是從壇子裡發出的。
“張某在此,閣下有何指教?”
“沒有指教,聽人說起過你,我有點好奇。”
張玉眉頭微皺,他忽然明白了,為何自己方才有種不舒服的感覺,此人的眼神,似乎在打量一件死物,這並非刻意表露輕視,而是對方理所當然地如此認為。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