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落下不久,轉眼就到了除夕宮宴。
月渺給小殿下罩了三四層衣裳,又拿了個手爐給他捧著。
裴煜冷眼看她忙來忙去,心裡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
她當她是什麼?一個奴婢而已,又不是他母妃,為何要這麼越俎代庖,對他關懷備至?
他又想責罰她了,但在月渺堆著笑看過來時,終究是彆開了臉。
*
月渺實在沒想到參加個宮宴也會出事故。
小殿下不知發什麼神經,非要離席帶她去看煙火。
“你有爹娘嗎?”
聽見小殿下這麼問,月渺嘴角抽了抽。
“誰能沒爹娘啊,奴婢又不是石猴子,自然是爹生娘養的。”
嘴比腦子快,噎完人月渺才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呆滯幾刻後,雙膝一屈就跪了下去。
完了......
裴煜臉色果然已經陰沉了下去。
少見的,他並沒有立時發作,而是繼續寒聲追問:“你爹娘對你不好吧?是不是經常虐打你,讓你做粗活,否則你也不會進宮來。”
月渺實在受不了彆人詆毀自己的爹娘。
她態度雖恭敬,卻有幾分不悅了:“沒有,奴婢的爹娘很好,是因為一場水災,爹不在了,娘身子又不好,恰逢宮裡為安置災民,派了內監去招適齡男女入宮做宮人,奴婢便報名了。”
裴煜周身的溫度立刻變得陰森森冷颼颼。
他攥緊雙拳,帶著詭然的威脅:“所以我是對你最不好的人,對嗎?”
月渺覺得差不多。
裴煜對她的惡意,並不如之前孤立她的嬤嬤那麼大,但那嬤嬤再看不慣她,也沒敢差點把她打瘸。
不知道為什麼,月渺之前明明很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個奴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隻要下次更謹慎不犯錯就是了,沒什麼好委屈的。
可此刻,卻有些許難過。
裴煜已從她的臉上看出答案。
他胸口的戾氣幾乎要翻湧出來,甚至於眼前都有些發黑,渾身發抖,呼吸也急促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是對她最壞的那個?
為什麼她要有親人?如果她爹娘死了,進宮前孤苦無依,或是她爹娘整日虐打她,她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的好了?
月渺看出小殿下有些不對勁,顧不得跪了,連忙站起身過去詢問:“殿下怎麼了?是身子不適嗎?”
裴煜一把推開她,眼眶有些泛紅,緊緊抿著唇,腳步踉蹌地往前走。
月渺嚇得不輕,隻能跟在身後焦急認錯:“小殿下,是奴婢失言了,殿下不要生氣啊......”
小殿下根本不理她。
直到走至一處水榭時,聽見裡麵傳來一道宮女的聲音。
“這起勢利眼的東西,見著貴妃娘娘得寵,就百般討好二殿下,分明是欺負咱們大殿下沒母妃撐腰!”
這是大皇子的貼身宮女月溪,和月渺是同一批入宮的,性子有些張狂嬌縱。
“好了。”是大殿下的嗓音,平和溫柔:“教你的話忘了嗎,不可在背後妄議他人是非。”
裴煜頓住了腳步。
原來大皇兄私下是這麼對宮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