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太太的發髻已經在馬車裡重新整理過,可臉上的一片青紫卻仍顯眼,尤其是背後的衣裳還破了口子。
丫鬟一側臉上通紅的痕跡顯然是手掌印。
“母親這是怎麼了?”該不是遇到什麼歹人了吧?
“還不是為了你的親事!”鄧太太一說就紅了眼。
“母親去了張家?”
鄧太太點頭,又搖頭:“咱們這回可是遇上狗皮膏藥了,都怪娘當初不長眼,竟給你挑了這樣一門糟心的親事……”
鄧譽皺眉問:“他們不肯答應退親?”
“豈止是不肯退,還對我百般不禮遇!”鄧太太斷章取義地道:“而且他們家的女兒腿不能行,我今日是親眼瞧見的了,他們分明是存心欺瞞。”
鄧譽聽得心中一陣氣悶。
腿若是真受了傷,為何不講出來?他們興許能幫得上忙呢?
正如母親所言,存心欺瞞,且還不肯退親,這是要賴上他嗎?
他又不會當真因為她生了病,就要跟她退親——他之所以想要退親,是因看不慣她乖張的脾性而已。
他固然心善,卻也不喜歡被人隱瞞算計的滋味。
還有,張家二房的人是不講道理的粗魯流氓嗎?看看母親和這丫鬟都被為難成什麼樣子了!
想到此處,他內心對張眉壽當真患了腿疾的一點憐憫也消散不見了。
“讓母親受委屈了,但這件事情是他們理虧,這親總能退掉的。”
鄧太太點點頭,在心裡冷笑一聲。
退掉是必然的,可銀子她也必須拿到手才行。
……
午後申時,東長安街上的沽春酒樓還沒開始上客,閒來無事的掌櫃娘子正叉著腰,教新來的夥計做事。
沽春酒樓是潘家夫妻在經營,忙時潘掌櫃才在,空暇時則由潘家娘子照看。
這酒樓不大,卻勝在菜品絕佳,素來生意很好。
鄧譽不太明白張眉妍為何要選在此處與他見麵。
但轉念一想,他們堂堂正正,若刻意選擇隱蔽之處去避人耳目,反倒顯得不磊落,是以很快就打消了心底的一絲疑慮。
他身邊的小廝範九卻不住地在心裡頭犯嘀咕。
他手裡捏著個嫦娥抱兔的糖人兒,總覺得不自在……
這張家二姑娘也真是的,自己想吃,為何不讓丫鬟去買?還非得勞得他家少爺特地跑去玉河北橋買一糖人兒——還指明非要什麼嫦娥抱兔的。
一個俊秀的少爺,帶著一個健壯的小廝,去買這樣一個娘裡娘氣的糖人兒,像話嗎?
偏生這玩意兒還不能揣進懷裡遮掩,一捂就化,他隻能在手裡捏了一路!
潘家娘子見有客進門,且見鄧譽穿著不俗,連忙親自迎了上去。
沽春酒樓是老字號,京城裡的貴人除了一等一不輕易露麵的,她都能認個八九不離十,眼光上下將鄧譽打量一番,已經對上了號兒,當下笑著詢問:“鄧公子今個兒是來宴客?”
聽她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鄧譽明顯愣了一下。
他不過是跟幾個公子來過這兒兩回,竟不知已被這掌櫃娘子給記住了。
他遲疑了一下,也隻能道:“我來找人。”
說著,就抬腳往二樓去。
他跟張眉妍說好了在二樓名為‘文竹閣’的雅間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