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平日裡來往算不得密切的人家,亦有前來相送的。
而定國公府裡不單來了定國公夫人身邊的婆子,還有前年張秋池秋闈時因為挑衣袍而沒趕上相送的徐永寧。
到底這一回,他提早一日就將衣袍備好了。
實則,也沒什麼好準備的。
畢竟他也不是那種明知張家妹妹有了親事在身,還要在張家妹妹麵前刻意展露風采的人。
是以他今日的穿著極為低調。
但即便如此,張妹妹似乎還是一眼就看到他了,這……倒是叫人有些無從防備了。
四目相接一瞬,女孩子朝他微一頷首,嘴角掛著落落大方的笑意。
徐永寧壓下心底那一絲酸澀之意,朝她咧嘴笑了笑,那笑容也是坦誠又磊落。
這一笑,以往種種心思,就算是就此揭過了。
少年在心底這般同自己說著。
眾人出言說著吉利話,還有圍上來寒暄的。
張家老太太看著頗有些應接不暇的兩個兒子,心底略有不悅,麵上卻不曾表現出來,隻將那些說個沒完沒了的人家記了下來。
然而也不能由著他們說下去,若不然說到天亮也是有可能的。
雖說來氣人,可這世上確實也向來不缺沒有眼色的人。
張老太太咳了兩聲。
張眉壽悄悄扯了扯自家兄長的衣角。
張秋池會意,遂朝著眾人揖禮道謝。
如此之下,眾人紛紛還禮。
張秋池便在眾人的矚目之下,上了馬車。
於是,一片低低的嘈雜中,那種身為出嫁女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些。
馬車駛動,張秋池抬手掀起車簾,透過半鏤空雕花的車窗往身後看去。
家人,左鄰右舍,一隻隻散發著暖芒的燈籠……仿佛驅散了初春夜中的寒冷。
他看到二妹和三妹,還都在目送著他。
像是察覺到了他在回頭看一般,二妹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巴掌大臉頰上竟是老氣橫秋的希冀與感慨之色。
那眼神,簡直像極了上了年紀的長輩在滿含祝願地看待如初升的朝陽一般的小輩。
張秋池不禁也跟著笑了。
而在此時,他才瞧見人群中竟還有另一張熟悉的麵孔——
殿下身邊的那位於叔竟然也來了。
隻是……許是夜色深濃,而對方的膚色也有幾分欲融於夜色的意思,是以方才他竟都不曾瞧見。
而不留意還好,眼下一仔細留意,卻見對方正看著一個方向——張秋池下意識地順著那道目光看去,隻見那目光的終點是,他母親……身邊的趙姑姑……?
趙姑姑若有所察地看過去,老於連忙彆過了臉,儘量自然地看向張秋池的馬車。
而這一看,恰與張秋池的目光對上了。
四下人多,馬車極慢,因此此時離得並不算遠,且偏偏老於作為習武之人在這方麵又十分敏銳。
“……”
二人的視線有幾分詭異地凝結了一瞬,最終是以張秋池以一種“得罪了”的歉然神態,放下了馬車簾,作為收尾。
老於麵色複雜地站了一會兒,默默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