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
你爹叫什麼?
你家幾口人?
這已經不是關麟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回應不懂事兒的“刺頭”了。
當然,這也是提醒刺頭:
——但凡伱爹比不上我爹,丫的,你就老實點,彆跳!
一般情況下,話說到這份兒上,對方也該老實了。
可偏偏這次,關麟遇到的橫的了。
原本,那些起哄的部曲已經一個個閉上嘴巴,低下腦袋。
唯獨那“刺中之刺”的刺頭,他左右環視,旋即嚷嚷道:“都怕啥?”
說著話,他還上前一步,直接迎上關麟的目光:“關四公子,彆人怕你,俺可不怕,俺原本是這些部曲的千夫長,俺名叫麋路,這裡的糜太守,蜀中的安國將軍那是俺親叔伯,劉皇叔的糜夫人,俺喚她一聲姨娘?俺就不信,你還敢殺俺?”
有恃無恐唄!
不過,有這層關係擺在那兒,的確有‘有恃無恐’的資本,可惜遇到的是關麟。
可惜關麟的身邊,還有一個張星彩。
“麋路兄…你怎麼跟四公子說話呢?”糜陽當即勸道…
可這位麋路哪裡肯聽,他轉過身朝著眾部曲大喊道:“俺就是這樣說話的,誰來了都是這樣!”
“當年當陽橋下,俺姨娘帶著兩歲的幼主走散,被子龍將軍尋到,可子龍將軍隻有一匹馬,喚俺姨娘上馬,俺姨娘不肯上馬,最後將幼主托付給趙雲將軍後投井而亡,哼,你關四公子再大,還大得過俺姨娘不成?”
這麋路提到的姨娘正是糜竺、糜芳的妹妹,是當年劉備兵敗呂布,作為“天使投資人”的糜竺,送兵、送糧、送妹子中的重要組成!
而糜夫人,小字綠筠。
是一位剛烈的女子。
這麋路是愈發的有恃無恐。
“嗬嗬…”當即關麟笑了。“你叫麋路是吧?我看你是真‘迷路’了。”
說到這兒,關麟回望向張星彩,給了她一個默契的眼神,意思是說,悠著點兒,彆真打死了…不好交代!
但是,也彆打太輕了,太輕的話,好像關麟怕他這身份似的。
張星彩早就躍躍欲試了,她朝關麟笑笑,就像是在回答
——『姐姐我知道輕重!』
於是,她一邊向前走,一邊活動起手腕…
誰能想到,就這麼一個看起來身姿纖細,看似“人畜無害”的女人,她動起手來,會有多狠?
儼然,麋路驟然感覺到一股涼絲絲的氣息,似乎意識到一些問題的嚴重性。
他連忙大喊,“究是關四公子也不能不講理吧?俺就是替弟兄們問,當四公子的部曲有兵器麼?有鎧甲麼?戰場上,能活的下來麼?你爹兵器都不給你,那當你的部曲?怎麼打仗?我…我…我…我說錯了麼?”
他的話激昂有力,瞬間點燃了眾人的心頭的火焰。
“是啊…關四公子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關四公子讓我們做部曲?可想過,我們何以為戰?”
“關四公子就不懂武,這不是…不是紙上談兵嘛?”
事情好像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起來。
似乎,已經不是解決一個人,就能平複的!
關麟微微蹙眉,這麋路是真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這倒難辦了!』
關麟心頭嘀咕一句…
就在這時。
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由遠而近。
——“是誰言吾兒紙上談兵?”
這道聲音如同山崩地裂,就是比關麟那擴音器還要響徹許多,仿似大地都被震得顫顫作響。
——洪鐘大呂,虎嘯龍吟。
——『不會吧?』
關麟聽這道聲音,心頭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尋著聲音就望了過去。
這不望不要緊,他沒聽錯,喊出這道聲音的不是彆人。
正是他老爹——關羽!
而跟著關羽一道來的,還有足足幾十個人,有周倉,有馬良,還有…許多江陵城的大小官員,關麟看著都很眼熟。
——誰言吾兒紙上談兵?
餘音繚繞…“嗡嗡”聲,尤自響徹在這一千部曲的耳邊。
當他們扭頭看到關二爺的一刻,他們一個個都驚住了。
而隨著關羽的走近,他又扯開聲音大聲說一聲:“方才,是哪個言吾兒紙上談兵?站出來!”
這聲浪,震的人耳朵發麻。
就宛若江麵激流翻滾,拍擊著岸邊的一塊塊兒大石崖,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方才那些瞎起哄的部曲,哪裡還敢說話!
就連那“刺頭之頭”的麋路也渾身顫抖,就快要嚇尿了。
他哪敢往前“站出來”,他的褲子已經濕了。
關二爺的威懾,不是蓋的!
這時,關羽已經走到了關麟的麵前,他望了眼“尤在驚訝”的關麟,不過很快,他的目光被那奇怪的擴聲器吸引。
他再度吟出一聲:“方才,又是誰言吾兒,讓爾等上陣送死?可敢站出來?”
關羽此番嗓音本來就大,又加上擴音器,最後這一聲,其中帶來的震蕩,就宛若金戈鐵馬之音,宛若暴風雨前的震震雷鳴,讓人聽得心臟一震。
而跟隨著這聲音的餘波,所有人的心情忽上忽下,忽快忽慢…
就像是滿座一千人,一個瞬間,被聲聲的壓迫著,根本不敢抬起頭來。
——『乖乖的!』
關麟是捂著耳朵的,他斜睨了老爹關羽一眼,心裡嘀咕著。
——『老爹今兒是腫麼了?這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麼?老爹竟、竟、竟…竟在為我出頭?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老爹不會是學聰明了,琢磨起陰招來了吧?』
當即,關麟還更謹慎了一分。
至於,這各種原因。
關羽自不會告訴關麟,是“曹仁暈厥”的消息傳來,是他厲害,是他的連弩厲害,更是他的謀篇布局厲害。
心裡知道就好,考慮到這事兒引發的不愉快。
這要說出去了,關羽的臉可就被自己給扇腫了。
故而,此刻的關羽麵目冷凝,不動如山,他用他的嗓音,用他的眼神,去威懾著眼前這些來自糜家的“兵油子”!
用他特有的方式,讓這些部曲意識到。
——想要對抗他兒子雲旗,那就先過他關羽這一關。
張星彩也是捂著耳朵的。
原本,她隻以為論嗓門,誰能比得過她老爹張飛那當陽橋下三聲吼。
乃至於,聽老爹自誇,他是直把那夏侯傑吼得肝膽欲碎,墜馬而亡!
可今日,聽到二伯為雲旗弟出頭的這三聲吼!
張星彩覺得…他爹那“當陽橋頭一聲吼,嚇退曹操百萬兵”也不過如此吧?
此刻…
整個校場的氣氛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方才還“散漫”著胡亂列陣一千部曲,如今一個個挺直了腰板兒,腦袋卻深深的埋下,仿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特彆是那麋路,他心頭頓時就有一種一萬頭取名為“草泥”的馬,在他的身上奔騰而過,他被踩的是肝膽欲裂。
這一刻,麋路心裡想的就是,是誰特喵的說,關家父子不和的?
是誰說關麟是“逆子”的?
如果不和,如果是逆子,那…關二爺會為他虎嘯龍吟這三聲?會為他出這個頭?
慫了…
一想到關麟背後有親爹關羽這個靠山,麋路一下子就徹底慫了。
所謂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比起關羽,他姨娘糜夫人算個錘子啊!
…
倒是關麟,尤自一頭霧水,他敲敲腦門,一臉詭異的小聲問老爹關羽。
“爹…你這是被孩兒氣糊塗了?”
關羽白了他一眼,當沒聽到,依舊保持著那封棣棣的威嚴。
關麟又小聲問了一句,“爹,你若沒氣糊塗?那定然是沒睡好?昨晚…熬夜了對不對?看《春秋》了對不對,孩兒跟你說過多少次,少看《春秋》,有這功夫多看看《孫子兵法》,上個看《孫子兵法》的,已經悟出來啥叫風浪越大,魚越貴的道理了!”
呃…
關羽感覺他快要憋出內傷了。
他將手背在身後,用背後的手輕輕的拍打著後背,儘量讓自己平靜一些。
他心頭寫滿了“不生氣”三個字!~
今兒來之前,他專程獨自一人坐在屋內,冥想了半個時辰。
其中冥想的內容就一件事兒:
——『待會兒見到雲旗,無論如何,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最重要的不生氣,關羽一共想了三遍。
故而,哪怕現在,關麟用那“挑釁”似的口吻,一再的引燃著關羽心頭的火焰。
可關羽心如止水,不動如山。
他心頭始終默念
——『算是欠這小子的,今日關某絕不生氣!』
關羽越是如此…
關麟越是覺得挺詭異的,整個事兒詭異的可怕。
這還是那個昨日跟他劍拔弩張的老爹麼?
這才剛過了一天,就慫了?
關麟琢磨著。
——『老爹呀,剛起來呀?就這就慫了?不要讓我看不起你啊!』
“——咳咳!”就在這時,跟著關羽一道走上木台上的馬良輕咳一聲。
似乎是提醒關羽。
關羽當即擺了擺手。
周倉會意,連忙走到關麟的麵前,“四公子,繳獲虎豹騎的軍輜均已送至賊曹掾署內,共計鎧甲三千七百副,戰戟二千二百副,長槍一千四百副,弓箭三千石,另有戰馬一千兩百匹,其餘軍械若乾!關家軍借得的連弩、偏廂車,長沙郡運回的軍械,也一並送回!”
講到這兒,周倉將那記載詳細名目的竹簡遞給了關麟,不忘語重心長的補充道。
“你爹說了,這些全部都交給你,重創虎豹騎,本就是四公子的奇謀,此戰大捷,四公子居功至偉,這些都是四公子應得的!”
呼…
周倉的話又讓關麟一愣。
有那麼一瞬間,關麟感覺他爹哪裡是沒睡醒?這簡直是走火入魔了!
究竟…‘走火入魔’到啥程度?才能把虎豹騎所有的軍輜全部給送來。
關麟瞪大了眼睛。
而那一千部曲直接驚了,驚訝到無法呼氣。
方才不還說…關四公子沒有兵器,沒有鎧甲,他的部曲…上戰場是送死麼?
現在,不僅兵器有了,鎧甲有了,更有甚者,這是“虎豹騎”的裝備呀?
需知…
當年,這些部曲跟著劉備攜民渡江,那是被虎豹騎追在屁股後麵打!
不是他麼不反抗。
而是根本打不過呀!
虎豹騎一身裝備,渾身上下充斥的滿是“金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