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簡單,胖官要禮花炮工廠欒萍的炸藥引出了事故。由於沒出錢,大家就都做假,炸藥一部份是過期的,另一部份是掃車間地上的廢渣、垃圾混合而成,外表一樣好看,可內容千差萬彆。第一炮,炸不響,第二炮,隻爆一部分,威力太小,懸岩隻炸一個碗大窩窩。農民屁王嘲笑說:這是啥子鬼炸藥,還沒老子的屁響。就連一向謹小慎微的老木匠牛三爺也承認,這炸藥的確不硬火,還當不到自己當年農業學大寨時,自己炒混的土炸藥威力強。當年自己炒混的炸藥,是根據電影《地雷戰》上老頭講的中國古代造炸藥的口訣:一硝二磺三木炭,就是一分硝二分硫磺,三分木炭,混合起來就是炸藥。農民們感到受到了欺騙,雖說不要錢,可沒效就沒用,沒用就是垃圾,垃圾扔了不行,退回去也不行,隻好放一邊不用。每天僅是甩二火錘,打鋼釺,用十字鍬乾,這樣又會回到原始狀態,工地總指揮汪眼鏡把情況反映給領導,領導忙開會,忙接待,忙會餐,也沒個明確答複。汪眼鏡腦筋急轉彎,炸藥威力不大,老子就多放點,就跟炒菜味不鹹,就多放點鹽,不就鹹了一道理。於是組織民工在懸岩老虎嘴處,放十倍的炸藥,大家習慣了它的威力,隻在近處隨便找一個地方躲一下,屁王乾脆站到一邊,躲也不躲。眼鏡咋個勸都不躲,還說:這炮能比老子的屁響就不錯了。結果疏於防範。誰知這一炮厲害。因為這一炮基本都是剛剛過期的,威力依舊大,“嘣”一炮炸下來,彆說老虎嘴,連老虎下巴、老虎頭都沒有了,懸岩炸成陡壁,毛路炸成天路不說,屁王被飛石打成“蜂窩煤”,當場斷氣。汪眼鏡的眼鏡打得粉碎,玻璃鏡片直插眼珠,兩隻眼睛戳爆,流出兩個血紅的眼睛珠,吊起如一對卵子。可憐汪眼鏡從此生活在黑暗裡,苦海裡,一輩子看不見一縷光明了,他的生活徹底變了樣,年輕的老婆不辭而彆,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兒。從此,農村少了一個自學成才的工程技術員,街上多了一個乞丐。六一常常看見當代的“瞎子阿汪”由一個小女孩牽一根竹杆在街頭拉胡琴,拉的多數也是“二看明月”。
大閱兵的鬨劇一直折騰到夕陽西下才鳴金收兵。嘿,真的是鳴鑼!十八麵銅鑼吊成三排,每排六個鑼,鑼亮光閃閃,大如圓桌,十八個壯漢一齊敲,如同千軍萬馬撕殺,氣勢磅礴,特彆是敲得有水平、有節奏,掀起一浪蓋一浪,一浪推一浪的。六一真是感歎萬千,這胖官不知動了那根神經,竟然想出如此荒謬和高明的點子。說他荒謬,的確完全複古,封建那一套,穿清兵服裝,每個人背上背一個“勇”字,頭上邊卻拖一根“豬尾巴”。在當今人民的天下上演複古遊戲,多少在這個場合是不大合適的。在閱兵的儀式結束,不是國歌、國際歌,而是鳴金,有點不倫不類,當殺偏風。說他高明,是把當地的鑼鼓民樂排上用場,而且挖掘得很深,敲到點子上,敲出聲勢、風韻。變幻萬千,的的確確原汁原味的地方民族風格。不管同行,還是看客,無不為之動魄驚心。為此,六一還真舍不得走,一直聽到月亮爬上東山頭,鳴鑼收兵才悻悻而歸。同歸的還有泥毛豬,兩人都浸潤在音樂的旋律中。那鳴金的粗獷舞姿,銅鑼的聲波高漲,高高低低,形成三道五道河,在不同的層次放縱奔瀉,交叉、交溶,變幻成“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一路上,兩人熱烈的討論起來,一個說鳴金好聽,鄉土氣息濃,原汁原味的旋律,應該整理,一定又是個洞經音樂,有它特殊的詞牌、樂牌。一個說鄉巴佬亂彈琴,他們都懂音樂,還要音樂學院乾什麼?不如學文化大革命那一套,把大學辦到田間地頭,這些農二哥又不識譜,簡譜拿給他,他隻認一、二、三、四、五……。五線譜拿給他們,他們就得問,豆芽子瓣子,要發芽,一塊三一斤。兩人爭得麵紅耳赤,幾乎要打起來。這時走到一麵牆邊,這麵牆裡不是什麼單位,而是上頭是懸岩峭壁,上邊不時有泥石流下,把公路阻攔斷,公路局為了保證公路暢通,迫不得已,在公路中間修一長30米,高2米,厚36公分的磚牆,作為護路牆。牆外公路由於被占一半,所以,特彆窄。有的地方剛好隻能過一輛車。走到此,泥毛豬突然叫道:“哎喲,不跟你吵了,我肚子都吵痛了,今天下午吃的魚,他媽的,一定是死魚,肉都是酸的,筷子一挾就垮爛成渣。嘿,那些打鼓手,鳴金手,還狼吞虎咽的,把盤子都舔得乾乾淨淨,可他們不拉肚子,真他媽的象攆山狗,吃鐵巴都要化,還怕你爛魚臭蝦……”一邊罵一邊提起褲子就跑到公路邊――河邊找一個地方跨起就聽見“嘣、嘣、嘣”的幾個屁響,惹得六一大笑問:“胖官檢閱早完了,你才放馬後炮……”正說間,突然前邊一輛小轎車飛速迎麵撲來,一點也不減速,滾滾而來,六一一下發現自己處在最危險的地段,此處最窄,一邊是2米高的磚牆,一邊是滾滾的青衣江水,洶湧澎湃。退來不及了,朝河邊是陡坎,一步就下河,而此段正是江河的急流,漩渦一個接一個,人下去,一眨眼就沒影,再說就是跑河邊也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小汽車一眨眼就到了眼前,象一匹野牛,一衝而來,要把六一撞斷、撞傷、撞死,死後踏扁……六一原地使勁一跳,小轎車矮,一下衝過來。六一一腳踩到汽車前蓋,閃過一點,另一隻腳則邁步一跨,就站在轎車頂上,也是飛快一點後,閃速跳起,就是這麼快的點一下也不行。雖說邁過了汽車,可也被飛速的汽車慣性使勁一帶,一個竄竄就跌倒在地上。幸好六一身段還敏捷,就地一滾,趁勢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時,第二輛汽車呼嘯而來。滾滾的車輪已在眼前,沒有彆的辦法了,跑又跑不脫,擋又擋不住,這是一輛依維柯中型汽車,可以坐18個人,莫非今天便是忌日?明年今日,使是周年忌?六一想都來不及,一下躺倒,隻見一道黑影從身上掠過,刮起的風把六一的頭發都吹來立起。汽車底盤上方擦身而過,而不傷毫毛,實是依維柯底盤高,而且又是車的中間,稍扁一點就被汽車輪子碾成肉漿。當時想什麼,什麼也沒想,隻有一個念頭,躲過這一劫難,躲過這一生死關。汽車一過,六一急忙抬起頭,睜開眼,哎喲,又是一輛小汽車飛馳而來。完了,這回算是完全、徹底完了。它要想碾你,躲也躲不脫了。這小車底盤矮,撞都要把你撞飛。滾下河也來不及了。爬起來,再跑也來不及了。唯一的就是等死?六一可不甘心等死,原地一個鯉魚打挺,一雙腳並成一肢,直對準駕駛員。汽車衝上來,這雙腳就是武器,就是一把鋼釺,戳破玻璃,直戳駕駛員的腦殼,死也要抓一個本錢,“嘎……”一個急刹車,拉起一道焦臭的黑煙。汽車就在六一身體麵前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一個光頭大漢,大罵:“你小子找死啊?翻筋鬥也要選地方嘛!咋個在公路上練翻筋鬥,真是起早了,遇到的鬼事都是他媽的一串串……”六一哪裡還有時間解釋分辯,趁汽車一停,立即後退幾步,退到稍寬一點的地方,站在江邊,並作好再次跳高踩車的準備,誰知光頭又鑽進駕駛室一點火,“呼”一聲擦著六一身邊開走了。一眨眼一轉過彎就不見了,六一連後邊的車牌號都沒看清楚。是蓄謀已久,還是偶然事件?六一忙找泥毛豬,隻見他還翹起屁股,在下邊又瞪眼又使勁地掙,但一點掩蓋不住的就是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他乾嘛驚慌呢?六一走進了一看,他哪裡拉屎,隻是脫了褲子打屁,演演戲而已。泥毛豬見六一來,便笑嘻嘻一把摟上褲子說:“屙不出來,屙不出屎來就算逑了!”六一把自己剛經曆過的事對他一講,他開始說不是真的,後來又說,你咋不把車牌號記下。六一一下想起,打電話給下邊的公安局,截住這三輛小汽車,可泥毛豬卻反對說:“起個逑的用,下邊有幾個路口,你曉得他從哪個路口出去?又沒出事,你沒錢等於個零圈圈。”一席話把六一說個透心涼。六一對第一、第二輛故意衝壓是有感覺的,那是有人有意而為。那些人是誰?背後又是誰在扇陰風、出鬼點子呢?第三輛,可能不是,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在外。反正,沒問過的事,誰也說不清,道不明,隻有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