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上有數不清的劃痕,毫無章法,力道也不統一,難以想象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刻出來的,又是怎樣獨自一人度過那可怕的夢魘,再不安睡去。
一想到這幾個月來她將那些無法告知任何人的苦楚紛紛藏進肚子裡,如同打落牙齒混血吞,現在才能這樣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些話,陳廷就心疼不已。
沉默了片刻,他道:“永寧侯府的事兒,我為你報仇。”
沈望舒卻興致缺缺道:“我家被抄家滅門,不是某一個人的原因,是整個朝廷從上到下都爛透了。”
她回眸懶散瞥他一眼:“夫君要為我造反嗎?你想幫我報仇的話,把狗皇帝的腦袋摘下來給我踢才算。”
陳廷被她這一眼迷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他想,反正京城那些人他也不喜歡,老皇帝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若是為了她......顛覆這個王朝又如何?
大周的江山本就是他一仗一仗打下來的。
心中這麼想,陳廷麵上還是冷靜自持,隻是情不自禁靠近她,壓低了聲音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
“這院子都是我們自己人,隔牆無耳,我們沈家上下百餘口人,就剩下我......我一個,我還不能罵他兩句了?”沈望舒不以為然:“夫君會讓我的話傳出去?那你可就徹底跟我綁到一條船上了。”
陳廷看著她纖薄柔弱的身體,終於忍不住俯身抱住,輕歎道:“我不會。”
這傻丫頭怎麼就不知道,從她嫁過來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老皇帝還能真的不知道他娶的是誰嗎?京城稍微有點手段的人都知道鎮國將軍的新夫人是何方神聖,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他願意跟阿念綁到一條船上,看她驚慌失措,隻能抱緊他尋求安慰。
沈望舒將下巴搭在他肩頭,聽到了男人內心的陰暗想法:“......”
好你個陳廷,表麵上看起來一本正經人模狗樣的,背地裡居然還有這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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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時夏侯夫人果然提出了賞荷宴的事兒,沈望舒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了,要是鎮國將軍夫婦願意賞臉,他們夏侯家在整個漠雲城的地位會更上一層樓,她孩子們的婚事也會更好挑。
所以得巴結。
沈望舒表示她跟陳廷都會留下,夏侯夫人立刻高興的合不攏嘴,覺得自己當初風光送她出嫁真是最正確的決定了——雖然現在看到這跟傳聞中一點也不一樣的鎮國將軍,夏侯夫人心中卻一點也不後悔替嫁的事兒。
她並不認為換了自己女兒去,便能將男人調教成這樣,她清楚芙娘的斤兩,是萬萬沒有一點道行的,沈望舒跟鎮國將軍夫妻恩愛和睦,說明緣分是他們的,跟旁人沒什麼乾係。
一頓飯用的賓主儘歡,陳廷雖然看起來像是個悶葫蘆,實際上禮數周到,餐桌上跟老爺子還挺聊的來,他想多了解一些沈望舒的過去,奈何她前十幾年也沒怎麼來過漠雲,上一次老爺子見她的時候,沈望舒還是個病歪歪的黃毛丫頭。
用過午膳,二人在落櫻院散步消食,婢女丫鬟們不遠不近跟在後麵,路過涼亭時陳廷看到了東屋的方向:“那邊也曾住人嗎?”
沈望舒猶豫了一瞬要不要告訴他嫡姐的事兒,想想原著裡,陳廷後來自會碰上男女主,便也覺得沒什麼好瞞,將自己知道的說了:“我長姐曾經住在這裡,後來她走了,便隻剩我一人。”
陳廷果然沒追問沈羲和去哪了,隻是心疼起沈望舒來:“你一人在夏侯府,被替嫁時心裡很不好受吧?”
“......我當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沈望舒道。
其實說不上好不好受,畢竟跟隨原著劇情走是她自己的選擇,隻是換一種方式罷了,她知道自己不會死,並且已經在儘量減少這具身體的致死因素,她會努力活很久。
這句話說出來是為了讓陳廷難受的。
男人果然垂下眸,想起那夜情景,神情低落:“我的名聲很不好,第一晚嚇到你了吧?”
沈望舒卻揚起一個笑,肯定了他的表現:“都是謠言,夫君很好。”
陳廷的心又跟著她高高飛起來,劇烈跳動的心臟處傳來幾分喜悅。
“阿念說我很好,從未有人說過我很好。”沈望舒聽見他心裡說:“這真是很讓人高興的一句話。”
院中荷香沁人心脾,美人的唇角微微勾起,漂亮清潤的黑眸中劃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