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為什麼你到了現在還是敢做不敢當,如果沒有,為什麼君書會這麼跟我說……”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就頓住了。
顧寧也在一瞬間明白,哦,原來一切都隻是有人在背後編劇,他們隻是舞台劇上的小醜罷了。又或者,更像是彆人手中的玩偶,被人操縱了的傀儡。
她嗤笑一聲,慶幸自己沒去。
“陸總,如果是您太太告訴您的,那麼我也可以告訴您,您太太是曾經拜托我去找你,可是我並沒有答應,所以,您應該詢問的對象是您太太,而非我。”顧寧大大的吐出一口氣,像是吐儘心中的鬱結,“我從來沒有敢做不敢當,若真是我做的事情我斷然不會否認,可不是我做的,你們也休想往我身上潑臟水!”她的話擲地有聲,在密閉的空間內格外凝重。
陸遠航半垂眸子,原本的深思在聽聞顧寧的話語之後陡然迸裂譏誚,話語中滿是嘲諷:“這麼多年難道你沒有捫心自問過你做錯了嗎?”
顧寧咬牙,臉色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去,變得蒼白無措起來:“遠航,是你自己先騙我的,是你從我手中竊取了公司資料,我淪為彆人口中的商業間諜我無話可說,是我自己太笨,但是把你送進監獄,並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曾經遲疑過,可是現在我依然可以告訴你,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我欠彆人的,我會十倍相還,彆人欠我的,我同樣不會手下留情!”
顧寧說這些話的時候語速極快,顯示她的內心也是很亂的,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從未與人坦白過這段往事,就連沈若男,都是一知半解的。她憑著自己堅韌的意誌一路走來,步履維艱,就是不想重蹈覆轍。
她與陸遠航的愛情,終止於那一場欺騙。然後,她絕地反擊,他功虧一簣。她成就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隻是在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上漸行漸遠而已。
所以她不怪他,可是,他卻恨她。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很多次,我沒有偷你公司的財務報告。”
“沒有?那為什麼最後我們公司奪標時會一敗塗地?一模一樣的競標,不是你偷我難道是我偷你嗎?”顧寧的眼神立刻變得尖銳起來,苦苦壓抑的那種懊悔煩悶以及無處發泄的憤怒全部湧現出來,隔了這麼多年,她自己都沒想到居然還是如此清晰,一字字一句句,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陸遠航舉起雙手:“你冷靜一點!”
“對不起!”顧寧頹然坐回位置上,扭頭看向窗外,但是隻看到車窗上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了,麻煩你送我回去吧。”
“顧寧,你總是有本事這樣扭曲事實,無論黑白最後總會是你有理。”
“你簡直不可理喻!”顧寧不想再跟他廢話,若不是外頭的雨勢沒有任何消退的意思,她一定下車走人了。
唐繼軒該回酒店了吧,若是沒有看到她,會怎麼樣呢?手機已經成為粉碎,他們現在就像是在孤島上與世隔絕。
這樣的雨夜是不會有車敢貿然上山的,她隻能閉目養神。
車內隻有陸遠航劇烈的喘息,顧寧顯得太過冷漠,太過無情,而且她的冷靜也在挑戰一個男人的底線。
“顧寧!”他已然動了怒氣,雙眼發怒。
顧寧依舊一派與世無爭的樣子,其實內心早已翻江倒海,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可是最終的退路,沒有一條能行。
“如果沒有那件事情,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如果我想回去呢?”
“那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所以就在陸遠航的手拉扯她的衣服之時,被狠狠甩了一個巴掌!
顧寧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他的手上拿著他的外套,她所有的淩厲,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對不起。”他並不是想對她做什麼,是她想得太多而曲解了人家的好意,可是破碎的鏡子若是有一天重新粘了起來,依然能重圓嗎?她隻剩下無聲的歎息,為什麼過去的事情會一再糾纏他們?
他的眉目,依然會偶爾在她的眼前滑過,可是那也隻是一瞬對青春的追憶。這份追憶,成了心底的傷,如今再緬懷一邊,隻是在傷口上重新插上一刀,繼而血肉模糊罷了。
陸遠航一邊的眉毛高高揚起,還隱隱跳動了幾下,是肌肉受強力衝擊之後留下來的純粹的顫抖。
她知道自己下手很重,所以唯有抱歉。
他最終苦笑一聲:“顧寧,這是你第二次打我,那一天你在我身下醒來,你也這樣打了我一巴掌!”
“夠了!不許再說了!”瞬間,顧寧所有的歉意又化為無影無蹤,可恥的羞愧與強烈的倫理道德逼得她再一次反擊,“過去的事情我早已忘了。”
“你能忘了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但我忘不了我第一個女人。”
男人有**情結,比女人的處男情節重得多。男人這一生會遇到許多漂亮的美女,跟她們**,可是可能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羞澀的長著雀斑的身材也不好的第一個女人。他可以忘了她的模樣,但絕對忘不了她給他的青春。
她的心口幽幽的劇痛起來。這幾年,她早已看淡了一切,女人沒有那一層膜又如何,真正愛她的男人依舊會把她疼入心底。
但陸遠航可知道,當年的她因為這件事情,痛苦了多久?所以說人的思想境界總會因為閱曆的增加而開闊起來。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過去了,也就好了。
隻是如今,再次聽他提起,隻覺得滿心厭惡與惡心。
“都說男人很在乎女人的第一次,唐繼軒發現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難堪?”他的臉色也是蒼白一片,襯著窗外幽暗的山色,顧寧聽到自己心中的那一根弦,收緊了。
她很憤怒,可是嘴角卻掛著清淺的笑:“你想錯了,他並沒有介意,他隻是很憐惜我,給了我這個世界上極致的溫柔。”
他眼神發冷:“是嗎,可是男人都是很小氣的。”
“嗬,要是每個男人都跟你們一樣,把女人騙上床之後就甩手扔了,天下能有幾個男人是那麼幸運的?何況就允許男人出去花天酒地,每天尋歡作樂尋花問柳,男女平等,為何女人不能有?”顧寧句句精辟,“遠航,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顧寧了,真的,我早已看透了這回事,唐繼軒對我也很好,所以你不用試圖來挑撥,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若你對我有不滿,那你儘管對我放馬過來吧。”她心一橫,也就豁出去了,“了不起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這麼說,如今的你也開放?”陸遠航的視線焦灼在她的臉上,“跟誰發生關係不是發生呢。”他儘是嘲弄,這一次他是真的突然伸手,扯開了她的衣服,衣服上的扣子隨著他的力道崩崩崩全部爆裂。
她隻來得及啊了一聲,便用手護住雙胸。駭然已經取代了她一切的思維。
他將她按倒在真皮的座椅上,像瘋狂發怒的野獸,顧寧慌了,使勁掙紮,可真應了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從來不喜歡輕易掉淚,可是此刻,屈辱已經取代了所有的感官,她雙手隨意亂抓著,抓到了他放在車頭的一個水晶的掛飾,不由分說,拿起來便是狠狠一敲,她沒有敲門,怕真的出事,如此慌亂的情況下她還佩服自己能考慮後果,隻在他肩膀處用力,他吃疼,稍微一鬆手,顧寧已經打開車門,眼一閉便跳了出去。
她記得地理位置,隻差一點,便會滾落懸崖,千鈞一發,她的身上已然被打濕。
陸遠航的聲音在雨中響起,大叫著:“顧寧,回來!”
可是她已經一心奔下山去。
陸遠航發動車子追去,顧寧早已不見蹤影。
黑色的山體,像是巨大的野獸,黑壓壓的吞噬一切。
他知道她跑不了多遠,可就是找不到她,他也知道她躲了起來,可是這樣的天色,要如何找?
失去的理智重新回籠,他對自己的失望以及滿腔無處發泄的憤怒令他一再加快車速,消失於融融的暮色中……
顧寧不敢亂動,就躲在一處低矮的山岩下,用雙手緊緊裹住自己的襯衣,可單薄的身體怎麼阻擋的了這樣沁人的寒意?
但她若不離開這裡,就算有人經過也不會發現她的,她害怕陸遠航會折回來,所以又等了一陣,才打算起身離開,然而久蹲的腳麻的厲害,一站起來,便鑽心噬骨的疼。
她抵抗著風雨,/77讀書更新最快\對抗著身心的疲憊,腳下一軟,雙膝一跪,腳下便踩了個空,失神滑下去……
手邊的藤蔓救了她一命。人在危難中總能爆發出強大的潛力,顧寧咬著牙,靠著那根藤蔓以及腳邊虛滑的山石,才危險上岸。
她劇烈的喘息著,雙手已經鮮血淋漓,身上擦傷無數,傷口都汨汨留著血,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慘不忍睹,但應該都是皮外傷,現在她必須離開。
若是知道她不見了,唐繼軒一定會來找她的吧……一定會來的……
他一定會來的。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顧寧一步步往下走。
然而山路濕滑,又是下坡路,她體力儘失,又是連載好幾個跟頭,她跌倒了爬起來,又摔倒再爬起來……
這樣的走走停停,直到雨勢漸小,迎麵開來一輛車子,顧寧被激烈的喇叭一嚇,再次嘩啦滑下去……隻是這一次,她的真的失去了意識……她隻聽到極速的刹車聲,卻感覺不到身上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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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費力的睜開眼睫,全身骨頭像是散了架,無一不疼,好像除了眼睛,什麼也動不了了。雪白的天花板,諳熟的消毒水味道,她慢慢回想著昏迷前發生的一切。
“醒了。”如釋重負的輕柔嗓音,喚回她迷離的神智。
唐繼軒的臉在她的瞳孔中放大,卻刺激的她眼眶酸澀,即使是在那樣的時刻,她也沒有哭,可是看到唐繼軒如此平靜而溫和的笑意時,她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來,先喝口水。”唐繼軒將一根吸管遞到她的嘴邊,動作極儘溫柔。
她深深的望著他,發現他一身疲憊,衣服上沾了泥漿,青色的胡渣跑出來,精神很疲憊,頓時有鹹鹹的液體慢慢盈滿眼眶。
唐繼軒手一壓:“乖,老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好的不得了,你哭我會心疼的。”
她破涕為笑。“謝謝。”喝了水,才有力氣說話,不過依舊軟綿綿的,“我……是誰把我送進醫院的?”
她知道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定糟透了。
“是我。”
顧寧啞然的坐在那裡望著他。
“你差點又讓我成為肇事者。”他淡淡的笑著,“你說為什麼我每次都會撞到自己老婆呢。”
顧寧卻笑不出來。她根本無法解釋這一切,他若是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樣子,會怎麼想?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那裡的?”顧寧的心顫顫的。
“我回酒店沒有看到你,就問酒店去要了監視錄像。”他沒有隱瞞,麵部表情始終很坦然。
這麼說他也看到了陸遠航抓著她離開時的樣子,顧寧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我跟他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知道。”他笑笑,不是那種假笑,與平時沒什麼區彆,“若是發生了什麼,你絕對不會這麼狼狽的出現在我麵前。”
顧寧很感激他的大度他的寬容,以及他理性的包容。在這樣的情況下換了彆的男人早就口出惡言甚至想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肮臟畫麵借以宣泄自己臆想的滿腔的憤怒以及羞辱。
“謝謝。”此時,她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傻老婆。”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是親昵而寵溺的,她招架不住這樣的溫柔,隱藏的傷痕全然崩潰。
病房門卻在此時被推開,廖君書歉疚隱忍而憤怒的臉出現在門口。
她依著房門,不進亦不退,顧寧身上的傷痕很多,尤其是腹部以及腿部的擦傷,最嚴重的還是手上的傷,不過醫生說傷口不深,如今她已是新傷加舊患。
顧寧吃不準她此刻出現的用意,隻能與她對視。
最終,她收起所有的表情,對她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寧姐,你沒事了吧,聽說你也進醫院了,我來看看。”
也?顧寧疑惑的目光看向唐繼軒。
廖君書又替她解惑:“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因為我,遠航也不會拉著你去了那裡,你也不會遭遇這些,當然他更加不會撞車,總之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希望你也彆怪我。”
陸遠航撞車了?顧寧不是不吃驚的。
可是廖君書已經翩然遠去,隻留下這一番意味不明的話。
“她說的是真的嗎?”顧寧問唐繼軒。
他關了房門,勸她:“你還是安心養病吧,其他的事情彆管了。”
他們的假期已然結束,唐繼軒還要上班,可是他偏偏得陪自己耗在這裡,於是她說:“我也沒什麼大礙了,你幫我去辦出院手續,我們回家吧。”
“彆動,醫生說你需要好好躺幾天,我在這裡還要工作沒乾完,需要呆好幾天呢。”唐繼軒安慰她。
“可是我的工作……”顧寧歎氣,她更加不想的是繼續留在這裡。
廖君書顯然已經起疑,女人的疑心往往是最可怕的,聰明如顧寧,也嗅出了她身上某些本質的轉變。麵具不可能戴一輩子。
“我累了。”剛剛醒來的顧寧心力交瘁,身上的傷口也在折磨著她脆弱的神智,她再也不願意想,唐繼軒讓她躺下來,一直守著她。
她破爛的衣服已經被丟棄,看到她安然入睡的臉,唐繼軒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她身上無數擦傷,有些已經結痂,可仍是紅紅的一片。
見她睡著,他站起來去了陸遠航的病房。
陸遠航的傷情比顧寧嚴重的多,高速的車子撞到一邊的山體,他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流了很多血,身體也被卡在車位上難以動彈,還是唐繼軒驅車趕到時叫的救護車。
陸遠航也醒了,廖君書正端水喂他。
唐繼軒伸手在門上敲了敲,淡淡勾唇:“不好意思,沒打擾你們吧。”
廖君書放下水杯,道:“請進,唐局長,太太身體好些了吧。”
“不錯。”唐繼軒的目光筆直落在陸遠航的身上,沒有深究她的那些稱呼,“陸總,方便嗎?我有些事情想單獨與你談談。”
“ok,君書,你先出去一下吧。”
廖君書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梭巡一遍,最後點點頭,安靜退了出去。
唐繼軒居高臨下的望著床上的陸遠航,若是當初他沒有撞到山體而是車子直接滑了出去,那麼此刻就不是躺在床上而已了,很可能已經車毀人亡。
唐繼軒不開口,陸遠航也是雙眼空洞無一物的望著窗外落英繽紛。
“陸總,無論是今天發生的還是以前發生的,我代寧寧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希望以後你們能橋歸橋路歸路,你的你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次發生。”唐繼軒的聲音平靜而從容,沒有人搖旗呐喊,沒有人敲鼓助威,可是病房內就是蔓延出濃濃的硝煙味。
“你代替她?”陸遠航不為所動的勾著笑,“唐局長,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說清楚的。”
“是啊,就如同你跟廖小姐之間的事情,”唐繼軒並不是那種鋒芒畢露咄咄逼人的人,他隻願用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來解決事情,“陸總,顧寧是我的老婆,我疼她愛她,會儘我所能護她,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們站在敵對的立場上,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陸遠航譏誚的笑意更深:“唐局長,這算是對我的威脅嗎?”
“不算是威脅,”唐繼軒微微彎腰,蹲在他跟前,然後伸出一隻手重重的落在他的肩膀上,箍緊,“這隻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維護而已。”
他不動聲色的加重力道,直到陸遠航臉色雪白,冷汗涔涔,陸遠航的手腳無法動彈,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任何懼意欲求饒之色,唐繼軒嗬笑,終於心滿意足的抽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便無心戀戰,瀟灑走人。
他欣賞實力相當的對手,可該下手時也絕不會手軟。
他從廖君書跟前經過,沒有看她若有所思的臉,廖君書走進病房,隻見陸遠航的肩膀上的紗布已經被染紅,血紅一片,頓時也嚇得臉色慘白:“我馬上叫醫生!”
唐繼軒去洗手間洗了手,紅色的血跡馬上彙入清澈的自來水,再出來時,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狠戾。
他給陳群打了個電話,簡單詢問了幾句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