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單位的同事全都留了下來,進行訓練。
訓練師更簡單,由許銘城擔綱主演。
設備很齊全,目的也很明確,今天練習小算盤,五筆。
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若叫顧寧閉著眼,也能演算清楚。
許銘城站在台上,環視了一圈底下的人:“這些都是金融人員的基本功,我相信不用我多說你們也很清楚,但是不是你職位做的越高這些基本功運用的就熟練,平時不注意,出現紕漏的時候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所以彆自視甚高。”
顧寧沉默的坐在底下,望著台上身姿卓然的許銘城,沒有慷慨激昂的陳詞,但是每句話都鏗鏘有力,說完了,他理了理算盤,道:“當然,我們銀行還是人才濟濟的,業務能力精湛的也是大有人在,今天若是誰的算盤能贏過我,從今以後就不用參加任何培訓。”
嗬。這是要比賽嗎?金色的小算盤拿在許銘城的手裡,不但沒有市儈味兒,反而如他手中指點江山的工具,揮灑的遊刃有餘。
挑戰他?大夥兒都低頭,心裡也打起了小算盤。
沈若男捅了捅顧寧的胳膊:“小寧,你說行長行嗎?”
因為他的空降,許銘城的專業能力在大夥兒心中一直是個謎,現在,沒有人敢貿貿然上前,當然,也有很多人躍躍欲試。畢竟贏了,就不用參加這繁複的培訓,這是很大的誘惑。
顧寧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比了才知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許銘城有句話說對了,千萬彆自視甚高。
“那你要試試嗎?”
顧寧再次搖頭,槍打出頭鳥,她可沒有那麼偉大到要身先士卒,到時候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可得不償失。
許銘城再次整了整小算盤,財務部的老會計在眾人的推舉下站了起來,自信滿滿的說:“行長,我們來切磋一下吧。”這是一位有著三十年從業經驗的老會計,為人踏實,業務精湛,他的年紀正好比許銘城大了一輪,怎麼看,都是很有勝算的。
許銘城笑了笑,讓他也上台,兩人都準備好了小算盤。台上巨大的寬屏上立刻跳出一道複雜的運算來。
光看數字便知道這個結果是會上千甚至上億的。
商秋雲被當做裁判叫上了台,隨著她的一聲開始,台上的小算盤開始了犀利的較量。
底下的人原本也想跟著算的,隻是突然間,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上麵比賽的人。顧寧也是,剛剛整了整算盤,就被他們飛舞的手指給吸引了。
會計朱師傅自是不用說了,他的算盤功業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家都笑說小算盤就是他的金飯碗。這個飯碗他端了三十年,怎麼可能打得不出神入化?
但是讓顧寧最為驚奇的不是朱師傅,而是許銘城。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但是小算盤在他手中卻像是有了生命,好像計算機,會自動演算似地,速度實在驚人。
底下的人全都看的呆了,這就像是一場充滿魅力的藝術秀,時間很短,不到半分鐘,這龐大的數據演算居然完成了。
大家還都癡迷的望著他們,朱師傅同樣一臉愕然。就在他抬頭的時候,許銘城已經笑盈盈的看著他。
出乎意料的懸念。許銘城贏了,雖然很驚險,可這本身就是幾秒鐘的事情。
朱師傅錯愕在當場,無法相信:“這……”
“朱師傅,先看看算的對不對吧。”下麵有人提醒。
是的,算得快不一定算的準,準比快重要。若是許銘城算錯了,同樣是白搭。
朱師傅趕緊拿出自己的算盤,與許銘城的比對。
結果,一模一樣。無絲毫失誤。
屏幕上也顯示了正確的結果。顧寧看了一眼,果然是上千萬了,差一點就上億了,而他們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如此高精度的運算,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朱師傅似乎受到很大打擊,沒想到一開始的自信滿滿居然遇到了這樣的對手,而且對方還是個在他眼裡乳臭未乾的孩子。儘管眼前的男人不能稱之為孩子,可是他的失落還是可以理解的。
“我輸了,行長。”
許銘城拍拍他的肩膀,重重的,不過並沒說話。
朱師傅的徒弟年輕,站起來為師傅說了一句話:“行長,這不能算數,因為題目是你事先準備好的。”
雖然這樣的問話有點無理,可是也是很有道理的。
許銘城道:“我知道你們不服氣,行,你上來。”他對朱師傅的徒弟說。
這是他們單位年輕的會計,不過也是科班出身,業務能力也不差。
許銘城讓他現場出題,以彰顯公平。
他沒含糊,其他人也覺得這樣很合理。
題目很快出來,很數字化,也很專業。顧寧看了也微微蹙眉。
許銘城鎮定一笑:“朱師傅,準備好了嗎?”
“好了。”朱師傅很有扳回一城的決心,於是應戰。
這一次顧寧沒有看著台上,而是也準備好了算盤。隨著商秋雲的一聲開始,台上台下皆是劈啪的珠算聲。
等最後一個珠子塵埃落定,前後不過一分鐘,對於在場的人來說,卻經過了激烈的角逐。
這就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結果毫無例外。許銘城完勝。顧寧啞口無言,真的隻剩下深深的佩服。
是的,許銘城用自己的專業折服了他們。
就連朱師傅,額頭上也流下細密的汗珠,最終,他放下鍵盤,心悅誠服的說:“行長,我輸了,看來我們還是需要培訓。”
許銘城淡淡的微笑,笑容不是以前的玩世不恭,而是充滿了對前輩的尊重:“朱師傅,過獎了,您的專業能力無人能及,我還有很多需要向你學習的地方。”
這個謙遜的男人真的是許銘城?不僅顧寧表示懷疑,就連其他人也是嘖嘖稱奇。
不過有了他剛才精彩絕倫的表演,被培訓的人也絲毫無怨言了。畢竟行長一開始就說了,贏了他的,不用再參加。事實證明,他們還是有待提高。
培訓的內容很枯燥,可是在許銘城的帶動下反而激發了大家的好勝心。
顧寧亦然。她一直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許銘城的手指細長,乾淨,那是一雙非常適合彈鋼琴的手,此刻他撥起算珠來同樣賞心悅目。
培訓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
告一段落後,顧寧站起來鬆了鬆腰板,其他人也都有些累了。許銘城站在台上,說:“各位辛苦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想吃宵夜的跟我去,不想吃的,就回家休息吧。”他一手搭著自己的外套,一手拿著教學的用具,神態自若腳步鎮定的走下台,離開教室,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非拽著顧寧不可。
大家歡呼雀躍,紛紛加快了速度收拾東西。許銘城是慷慨的。
沈若男問顧寧:“要去嗎?”
如果換了以前,許銘城一定會強製所有人都去,他好像變了,變得通情達理,變得和顏悅色。
顧寧想起上一次的夜宵吃的唐繼軒起疹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肩頸,道:“算了,我不去了,我想去健身房跑跑,出出汗,最近肩膀抽得厲害,累得很,你去吧。”
“我也不想去。”沈若男嗬嗬一笑,“我們去健身房好了,不過你不需要跟唐繼軒打個招呼嗎?”
“夫妻也要有各自的生活空間,ok?”顧寧拿起東西,瀟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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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男的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上一次婚禮上的鬨劇似乎也斬斷了她與林南風之間的所有聯係。生活開始重新步入正軌,人也精神許多。
一塊毛巾搭在脖子上,她們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
跑步機跟前是一麵巨大的落地鏡,顧寧穿著緊身的運動衫,拿起毛巾,擦了擦,看了看鏡子,說:“天,若男,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許多啊。”穿著製服的時候不覺得,脫了製服,這個肉隱肉現的季節已經來到。
鏡子中的兩個女人都穿著黑色的背心,下麵是棉布的運動長褲,身材都很好。
“不是你胖,是我太瘦了。”沈若男很中肯的評價,“你身材很好,完全的標準,很sex,你沒發現那幾個教練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的流連在你身上?”
“去你的,我說正經的。”此刻剛剛下班,人並不多,隻有廣播裡放著音樂,她們交談並不困難,“我也感覺最近的衣服似乎有些緊了,疏於運動啊,哎。”
“我也說正經的,你真的不胖,女人要瘦而不露骨,知道嗎?所以你完全沒有問題,好久沒出出汗了,身體暢快不少。”
雖然沈若男這麼說,顧寧依舊心有戚戚焉。不覺加快了跑步機上的速度。
“嗨,兩位美女,你們好久沒來了。”跟他們攀談的是教練組組長梁軍,英文名叫凱文,一個長著娃娃臉,平時慈眉善目訓練起來不近人情的魔頭教練。年紀不大,不過口碑不錯。
“是啊,陳教練,好久沒來了,今天你不帶課啊。”
“還沒到時間,這段時間沈小姐減肥效果不錯啊,是不是進行特訓了。”
“嗬。”沈若男撲哧一笑,對這樣的玩笑無傷大雅。
“陳教練,你看我是不是該減減了。”
“你彆開玩笑了,小寧,你彆忘了你是要生孩子的,胖點才好生,對吧,教練。”
“顧小姐結婚了?”
顧寧點點頭,陳教練說:“那最好彆做太過激烈的運動了,但是要鍛煉腹部的力量,對順產有好處,而且將來恢複的也快。”
“謝謝陳教練指教啊。”顧寧爽朗一笑,“年紀不大,沒想到經驗這麼豐富啊。”
“是啊,陳教練,有女朋友了嗎?”沈若男平常的時候總喜歡這樣幽默的調侃人,隻是這段時間過得太壓抑,太沉悶了,顧寧知道她沒有完全真的好,但是至少,開始學會了往前看。人永遠不能再原地踏步,不進則退,再痛,往前走一步,也就跨過這個坎兒了。
“咳咳,我們一天到晚在這裡上班,還沒想過。”
“你幾歲啊。”顧寧問。
“二十四。”
兩個女人同時咳嗽了一聲,沈若男感慨:“年輕真好啊。”
他笑說:“你們看起來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哎呀,這教練嘴甜的,雖然知道你在恭維我們,不過還是很高興的。”
考慮到沈若男身子還未完全恢複,所以兩人隻跑了半小時。
陳教練說:“其實你們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們多上上課。”
“真的?”沈若男抹了一把臉,對他眨眨眼。
他的臉霎時就紅了,很靦腆的樣子:“是的。”
“那好吧,不如現在我們就試試吧,讓我們見識一下魔鬼教頭的威力吧!”
話雖如此,真正到了訓練的時候難度也沒有她們想象的那麼強烈。她們都練過瑜伽,身體很柔軟,而且身體都較好,所以這些訓練隻是輔助性質的,提升她們的氣質。
不過很久沒運動了,上了一堂課還是滿頭大汗。
“哎呀,我不行了。”沈若男躺在墊子上,“我小腿很酸啊。”
顧寧道:“我也差不多。”
教練說:“這些都是正常的,因為你們確實很久沒動了,膝關節也不是很靈活,多堅持幾天就好了。彆躺著,趕緊起來走走,不然晚上會抽筋的。”
兩人相互幫助著站起來,走了一會兒,顧寧說:“謝謝你啊,陳教練,真是麻煩你了,那我們就先去洗澡了。”
“好的,洗完了蒸一下回家睡覺會很舒服。”
“謝謝。”
洗了澡,換了衣服,去汗蒸。
時間有些晚了,而且今天很難得,汗蒸房沒人了。
空間相對私密起來。
沈若男靠在牆上,喝水。
顧寧盤腿坐在位置上,拿手錘錘肩膀,又做了幾個提拉。
“看來我們真是老了,今天居然這麼累。”
“這段時間太忙了,疏於運動,以後得堅持多來來。”
“說的也是,不過陳教練還真是挺可愛的。”
“人家那麼小的年紀,你彆欺負人家了。”
“哪有啊,看著就像自己的弟弟,很親切。”
“這倒是,我感覺他比顧磊可愛多了,顧磊小時候早熟,可沒這麼陽光燦爛的笑容,太懂事的小孩一般都不可愛。”
沈若男突然沉默下來:“是啊,我也希望孩子能活潑可愛點。”
顧寧暗自己多嘴,勾起了她對那個早夭孩子的痛苦記憶,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那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挖掉了,怎能不疼?
“對了,小寧,我還沒好好謝謝行長上次的幫忙呢,你說我是請他吃飯好呢,還是買件禮物送給他?”
“吃飯吧,禮物也買不好,太貴的買不起,太便宜的他不缺,很難弄的。”
“說的也是,可是吃一頓飯夠嗎?”
“……那吃兩頓?”顧寧建議。
沈若男嗔了她一眼:“那還吃三頓呢。”
“最好吃一星期。”顧寧歪著頭說。
“去你的。”
於是兩人笑起來。
說起這個,顧寧又想到了另一個人,推了推她的胳膊:“若男,問你一件事兒。”
“恩。”
“你覺得我堂哥人怎麼樣。”
“挺好一個男人。”
“真的?”
“嗯,不過顧經理,麻煩您收起您那善心,下麵的就此打住吧。”
“我都沒說呢,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沈若男睜開眼,朝她勾了勾手指頭,顧寧不明所以,靠近,沈若男一手指在壓在她的肚子上:“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所以,嗓子裡的話,咽下去。”
本來不說就不說吧,可是話被她說到這個份上,顧寧可真是不吐不快啊,好像一隻小手在她的心裡抓啊抓,甭提多難受了。
沈若男顧自己喝茶,盤腿,打坐,練習瑜伽。
顧寧撇撇嘴,心裡又高興,她總算又重新活的有點樣子了。
沈若男了解顧寧,知道她現在特難受,所以替她說:“小寧,我最近看了幾本書,感悟頗深,我覺得如果你見慣了人世間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是是非非,生生死死,哀哀怨怨,就會發現,其實你的那些煩惱呀哀怨呀根本算不了什麼,古往今來,那些所謂的一生一世的情呀愛呀都隻不過存在於故事中,而我們大部分人都隻能在這個偌大的塵世中倆倆相望,不過我沒有那麼偉大,我不像電視裡的那些女人,被人拋棄了還高唱著隻要他幸福就夠了,我呸,我跟你說,我去廟裡紮小人了,我詛咒他們永遠不幸福,我詛咒林南風和沈佳倩痛苦一輩子。”
顧寧聽著,突然笑了出來,這才是敢愛敢恨的沈若男。當然,她不高尚,她很現實,她希望自己不幸福他們也不幸福,自己幸福了他們還是不幸福。
愛情永遠是現實而急功近利的東西,沒有人能真正地站直原地等待。
當然,她不讚同沈若男那麼悲觀的認為那些一生一世的愛情隻存在於故事中。她與唐繼軒的愛情,不是故事,是活生生的現實。所以若男就應該如此。
房間內的溫度又高了幾分,身上都出汗了,她也跟著沈若男盤腿,練瑜伽。
沒多久,汗蒸房的房門被打開,有新的人進來了。
一個小小的房間內,空間有限,但是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卻彙集了多方人馬。顧寧依舊潛心打坐的樣子,內心風雲卷動。
許銘城,許鐘情,陸遠航,廖君書。可真熱鬨。
沈若男沒見過許鐘情,但是其他的人都認識,看到許銘城,不能不打招呼:“行長。”
顧寧也隻好點頭致意。
沈若男朝她挨近。他們四人則坐在她們的對麵。
她閉著眼,可是她知道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四個人,為什麼不去搓麻將都這麼晚了還要來這裡汗蒸呢。她可以無視陸遠航無視許銘城,可是無法無視兩個女人的視線。尤其是許鐘情的。
雖然她聽了唐繼軒的解釋,可是那是一段婚姻。難道他們真的可以什麼關係都沒有嗎?她再大度,也隻是表麵上的,內心裡,依然橫著一根刺。要她麵對許鐘情像個沒事人似地,真的很難。
“寧姐,怎麼沒看到寧姐夫呢?”廖君書可真是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寧抬眸,微微一笑:“他有應酬。”
幸好又有人進來了。打破了這樣的壓抑。
許鐘情的目光流連在顧寧的脖子上,剛想開口,顧寧的手機就想了起來,汗蒸房已經開了很長時間,屋內的溫度很高,在這麼一會兒,顧寧後背已經被汗濕,手機也滾燙,她看著上麵的電話號碼,愉悅的接起:“小弟!”
顧磊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溫和的問:“你前幾天給我打電話了?”
“是啊,不過秘書說你出差去了。”
“嗯,剛剛回來,什麼事情。”
顧寧問:“你現在在哪裡。”
“回家的路上。”
“那你有空嗎?”
“有。”
顧寧趕緊報上地址:“你到金仕堡來接我吧,我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好。”
掛了電話,顧寧如蒙大赦,對沈若男說:“若男,我還有點事情,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嗯。”當然得走,這地方怎麼呆怎麼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