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皇(2)_滄月鏡係列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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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皇(2)(1 / 2)

龍神聽到了劍聖的呼喊,回頭看著血泊中一動不動的傀儡師,眼神凝聚起來,再度仰首九天,發出一聲長吟。龍的清吟回蕩在天地之間,隱隱約約,風裡竟似傳來了回響——那回聲來自九天之上,仿佛正有什麼東西聽到了召喚,急速飛掠而來。

蘇摩在不停的流血,然而這個活了幾萬年的神袛依舊是一副慢吞吞的樣子,有著大智者一樣不緊不慢的語調:“不用擔心……鮫人的身體太脆弱,已經不能支持下去了。他,也該換一副軀體了。”

“什麼?”西京和那笙同時脫口詫異。

“她們已經到了……是時候了!”龍忽然長吟了一聲,擺尾直上九天!

仿佛被看不見的線牽引著,蘇摩的身體直飛起來,卷入了龍神攪起的漫天風雲中。龍盤起身子,圍繞著蘇摩上下飛翔,發出長吟。無數金光忽然從九天之上直射而落,織成了密密的網,令地下所有人不敢直視。

“這是、這是什麼……”那笙用手擋著眼睛,結結巴巴。

“海皇複生!”然而,另外一個由遠及近的狂喜的喊聲答複了她,“龍神……龍神騰出蒼梧之淵了啊!海皇複生,海皇複生啊!”

西京和那笙詫然回頭,看到匆匆趕來的卻是寧涼和另外兩名鮫人戰士。

複國軍的戰士陸上奔跑的速度及不上西京一行,此刻才趕到九嶷山下,然而一眼望見半空裡的光和電、便立刻跪倒在地,對著天空伸出雙手,帶著狂喜的表情,然後開始不停叩首,直到鮮血從他們白皙光潔的額頭滲出。

“他們、他們怎麼瘋了一樣……”看到那樣狂熱的神色,那笙隱約覺得害怕,往西京背後退了一步。

“彆怕,沒事。”西京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這個孩子、怎麼能了解受儘了苦難的鮫人們此刻的心情,那不啻是重生的宣告啊。

天上忽然起了轟然的巨響。金光碎裂了,以一種洶湧澎湃的力量四射開來,宛如紅日般耀眼,讓地上那些虔誠的鮫人都不敢仰視。

轟然盛放的金光中,浮凸出一個人的影象。

高冠博帶,廣袖長襟,一頭藍發在風中飛揚,王者的右手上纏繞著蛟龍,左手平舉,托起一顆光芒四射的寶珠——隻是一瞬的凝聚,這個幻象又轟然碎裂了,隨著四散的金光一起化為千百片,消失無蹤。

“海皇。”空中傳來低沉的呼聲,那是龍的低吟響徹了這一片天空,“複生。”

金光中幻象重新凝聚,然而,那個王者的臉卻換成了蘇摩。

那笙咦了一聲,隻見幻象裡蘇摩靜默地閉著眼睛,陰梟妖異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寧靜和安詳,仿佛在無始無終的光陰裡沉睡。他的右臂上纏繞著金色的龍,左手握著寶珠,輕輕放在胸口,珠光流動在他身上,他的眉心緩緩透出一線碧藍的光。

忽然,那一線光急速擴大,無數的幻象從沉睡的眉宇間飛出,遍布天地。

碧海藍天,幽冥水底,龍和鮫人,巨大的宮殿和無數的寶藏……那些幻象無窮無儘的飛出,短促地在天地間浮凸一刹,又宛然湮滅無蹤——仿佛是煙花的盛放和消散。

“天啊……”那笙怔怔仰著頭,望著虛空裡不可思議的一幕,“那是什麼……?”

“是往世。”西京一起仰頭看著,靜靜回答,“蘇摩正在龍神的幫助下,繼承著曆代海皇的記憶和力量吧?”

在所有記憶碎片如煙火般湮滅的瞬間,龍發出的低吟震動了天地。

風雲在瞬間聚攏,九嶷上空風起雲湧,雷電呼嘯!

無數的閃電穿透了雲層下擊,發出嗑啦啦的巨響。然而那些電光卻是金色的,宛如一柄柄巨大的利劍從九天之上刺落,交織成一道光網。

那樣刺眼的光,讓所有地上的人不敢仰望。

然而在這金色閃電的間隙中,卻露出了三雙巨大的黑翼。如雲的黑翼之上,隱約看得到三個女仙禦風而來,衣袂飛揚。那些金色的光芒,就是從她們手心裡放出的。

“天啊!”那笙再一次驚叫起來,指著閃電交錯的天空,她認得天闕山上見過的魅婀,“三女神!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雲荒三女神?她們怎麼來了!”

“海皇複生,驚動天地。”西京感慨萬千,喃喃對著天空低下頭去,同時也按下了那笙仰著的腦袋,“不要看。”

“為什麼!”那笙惱怒地扭著脖子,驚奇不已,“我要看神仙!”

“敬仰天上的神,和熱愛自己的國家一樣,都是必要的。”西京歎了口氣,感覺到她不停的扭動掙紮,最後還是放開了她,“不過,你畢竟也不是雲荒上的人。不勉強你。”

那笙立刻地抬起頭,繼續望著天空裡神奇的景象:

漫天的金色閃電裡,雲荒三女神聽到了龍的召喚,乘著比翼鳥禦風而來。曦妃,慧珈和魅婀靜靜地在空中停住,手裡放出金色的閃電。以三位女神為中心,那些閃電紛紛擊落在一處,到最後彙集成了巨大的金色光球。

龍神圍繞著光球上下飛舞,仿佛用儘全力在催化著什麼。

女仙們在比翼鳥上闔起雙手,靜默地對著天地祈禱。有絲絲縷縷的光從合十的掌心裡透出,彙入居中那個金色光球,而蘇摩的軀體就沉睡在那裡麵。

在天宇間的閃電完全消失的瞬間,那個巨大的金色光球轟然盛放!

光在天空中裂開,幻化出各種奇怪的形狀:如飛鳥,如奔馬,如遊魚……在金光中,一個人的身影浮現出來,在虛空中不受力似的漂浮,深藍色的長發如同水藻一樣飄拂。

然而這種靜止隻是一刹,那個光芒中誕生的影子便忽然從九天之上墜落了。

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化成了一道電光——然而,那樣驚人的速度、在落到水麵的刹那卻忽然靜止。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托住,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輕輕地躺在青水上,衣襟和長發剛剛接觸到水麵,無聲蕩漾,就仿佛是一個剛剛誕生的嬰兒被安然地放上了搖籃。

“蘇、蘇摩?!”那笙跟著那幾個鮫人戰士奔到水邊,探頭一看便驚呼起來。

還是一樣的容貌,但是軀體卻在刹那間完全變了——片刻前還支離破碎血流不止的蒼白身體,奇跡般地全部愈合,變得如同玉石般的光潔堅硬,沒有一絲傷痕。

“海皇!”寧涼帶著鮫人戰士跪倒在岸邊,看著水麵上浮起的蘇摩,恭謹地呼喚。

深碧色的眼睛緩緩睜開了,先是看著天空,然後再看到了岸上的一行人,眸子裡有某種變化——仿佛茫然、又仿佛釋然。

“咦!”在他睜開雙眼的刹那,那笙卻忍不住脫口驚呼了一聲。

不對!這、這眼神不對!——這不是蘇摩的眼神。

那甚至已經不再是盲人的眼睛!裡麵流轉著種種困惑、堅定、歡喜和悲傷的光彩,完全不像是以往那個陰梟的傀儡師所能具有。甚至,也不像任何同一個人所能具有。

西京靜靜地歎息了一聲:在方才的刹那、龍神召喚出了曆代海皇所具有的那種力量,注入蘇摩體內,並賦予了他全新的身體,取代了原本傷痕累累、瀕臨崩潰的軀體。

同時,也將曆代海皇所有的記憶、一並注入。

現在的蘇摩,已然不是過去的那個傀儡師。

在那一瞬間,空桑劍聖隱約有一種釋然,卻也有一種失落。

釋然的是那個嗜殺的傀儡師終究已消失,對這世上很多人都不再具有威脅力,也消弭了某種不可預見的災難;而那種失落卻是莫名的——多少年來,自己一直難以原諒這個鮫人對小師妹的傷害,然而如今,看到那個曾經痛苦掙紮的靈魂終將消失,卻有一種茫然的失落。

在族人的召喚聲中,新生的海皇睜開眼睛。

他的容顏依然是那樣俊美,宛如旭日初升,無可比擬。

青水在他身下蕩漾,仿佛受到了某種操縱,用一種溫柔的力量托著他,瞬忽升起了一丈,形成了一個透明的水製王座。文鰩魚飛過來,親切地吻著他的衣襟,旋繞著上下飛翔——一天地間響起了波濤洶湧的回響,拍擊在天際,仿佛七海五湖都在歡呼王者的歸來。

“……”蘇摩在水的王座上低下頭,用手撐住額際,似乎腦海裡有什麼在搏鬥。

之前無數世的記憶洶湧而來,衝亂了他本有的記憶。

那一瞬間,他的意識是空白模糊的,甚至不能確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又在哪一個時空裡。

經過方才那一次召喚,龍神仿佛也有點疲倦,再向著九天上三位女神致意感謝之後,緩緩從空中降低了身姿,向著他飛來。軀體慢慢縮回三尺,盤繞在海皇的右臂上。

過了許久,忽然間,王座上新海皇抬起了頭,仿佛終於在無數記憶的重壓下清醒過來。垂落的藍發間、碧色的雙眸閃閃發亮,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彩,他坐在水的王座上,平平伸出右手,對著底下的子民吐出了複生之後的第一個詞。

“自由。”

鮫人戰士們被那兩個字悚然驚起,抬頭望著自己的王,舉臂高呼,重複著這個讓所有族人心神激蕩的詞:“自由!自由!”

隨著呼聲,新的海皇在水的王座上緩緩將手,指向蒼天。

隨著他的舉手,整條青水都沸騰起來!就在那一刹,不止青水,整片浩瀚的鏡湖,甚至遠在大陸外的七海,都一瞬間波濤翻湧!濤生回響在天地。

一切有血有水之處,便是海皇無所不能之處。

洶湧的波濤聲裡,碧色的眼睛閃爍了一下,薄唇頓了頓,仿佛在努力搜索記憶裡最閃亮的東西,許久才吐出了第二個詞:

“白瓔。”

所有人都呆住。連龍神都不自禁地翹首,詫異地觀望著這個新生的海皇。

白瓔?新的王,在說“白瓔”?那麼多生生世世的記憶撲麵而來,在如此紛繁複雜的洪流裡,他在醒來後,竟然迅速就尋找到了那一個影子。

王座上的人張開手來,俯視著掌心的紋路。他的手也已經換了新的肌膚,光潔如玉石,那些凡人所具有的手掌心的紋路,居然在瞬間消失了——宛如一切的昔日都被悄然抹去。

然而手指上十個樣式奇特的戒指依然赫然在目,斷裂的引線飄然垂落。

海皇看著那些斷裂的引線,似乎看到了某個被截斷的時空中去。

那些引線連著的,是某種“過去”和“往昔”。

“隻要循著這條線,無論身處哪個時空,都能返回彼此身側。”

即使在無數生無數世的回憶重壓下,那一句話依然清晰地浮凸出來,回響在重生後的心靈上空,將一切不願意忘記的記憶喚醒。是的……不願意忘記!他要記住在這一生的無數苦難之中,也曾綻放出一朵純白的蓮花。

哪怕和這一朵蓮花伴生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記憶。

“白瓔。”水的王座上,那個新帝王抬起頭,看著天際重複了一遍,眼神有某種變化。

他將手放在胸口正中,蹙眉,仿佛那裡感覺到細微的疼痛。

是的,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管他什麼海皇重生,什麼前生後世——他隻是蘇摩,屬於他的記憶隻有那一份,曆代千秋四海**都不會再有彆的。

白瓔……白瓔。他一遍遍的回憶起那個名字主人的音容笑貌,回憶起在一起的短暫時光。那個從不說出口的名字複活在他胸臆裡,並且將永遠的活著,直到和他一起化為灰燼。

在反複念著這個名字的刹那,他原本的記憶也在一點點的複蘇,直至完全恢複。

執念一起,腦海中那些呼嘯洶湧闖入的激流就安靜下來了,在某種強大的力量下平息,有條不紊地沉下來,潛伏在心靈的深處,不再和“本世”的記憶爭鋒。

那一瞬間,那笙重新看到了往昔熟悉的眼神——冷冷的,空洞的,似笑非笑,帶著某種頹然無望的鋒銳,仿佛暗夜的黑。

那笙抬頭看著他,不知為何反而鬆了口氣,覺得莫名的歡喜。

“蘇摩!”她在岸邊叫起來了,對著那個鮫人的王者招手,“你沒摔壞腦子吧?記得我是誰麼?”

蘇摩蹙了蹙眉:“那笙?”

然後,不去理會苗人少女的歡喜笑聲,他望向這片燒殺過後的九嶷土地,眼神一直投到了半山的宮殿裡。沉默了良久,忽然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青王……青王。殺了他!”

所有人又是悚然一驚。

居然還記得!

在過了上百年、兩次脫胎換骨,然而那些人加諸於這個少年身上的極端的屈辱和仇恨,居然還這樣深刻地烙在這個鮫人的靈魂深處。

那是什麼樣的一種可怕力量!如此的堅定深刻,隻有死和愛可以與之相比。

九天之上,閃電烏雲都已經消散。神鳥的雙翅如雲般鋪開,三位女仙靜默的低頭,望著青水之上誕生的新王者。

“海皇蘇摩啊……純煌之後,鮫人一族裡終於誕生了新的王。”曦妃輕輕歎息。

那一瞬間,她望著慧珈手心裡守護著的那一縷白光,眼神複雜。

“我們對這片大地的守望,也終於結束。”慧珈微微一笑,有輕鬆的表情,也低頭望著自己手中那一縷從黃泉陸上迎回的魂魄,“我們是不能插手下界事務的——所以自從七千年前純煌死後,我們就隻能在天上一直等待著新海皇的誕生。”

曦妃的眼睛望著大地,神情寥落:“是的,自從少城主離開後,我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反抗大城主的命令,是要付出了極大代價的。”魅婀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彆說了,我們還是趕緊將少城主的靈體送回雲浮吧——七千年了,好容易等到了她可以重新返回天界的時刻。”

她望著慧珈手裡捧著的一縷白光——那一縷光華流轉不定,在慧珈手心溫柔地閃動,是剛剛被她們從黃泉之路上迎接回來的生魂。

這是多麼熟悉的氣息啊……離湮,她們的少城主,雲浮最美麗也最慈悲的女子。

七千年前,為了挽救瀕臨滅絕的海國,她不顧城主的禁令插手了下界的興亡更替,替純煌保管了海皇的力量,以保海國一脈不至於從此滅絕。然而,她也因此觸怒大城主,被打落輪回,從此在下界生生世世地輪回漂泊,無法返回九天。

轉瞬間,竟已是暌違千年。

魅婀望著那一縷光,眼神漸漸悲哀,輕聲道:“走吧,不要再注視著人世了——如果違反了天規,我們也會被大城主處罰的。”

三位女神臉色齊齊一凝,不自覺地抬起頭,望向黎明前黛青色的天空深處——那裡,連飛鳥都不能到達的九天之上,隱約可以看到一點白色的光,仿佛晨曦裡的一顆明珠。

那是雲浮城。她們最後的一座城池。

人世的傳說裡,三女神居住在天界的雲浮城。那座城,和仞俐天的善見城一樣,是天人們的居所。

關於三女神和九天之上雲浮城的種種傳說流傳於雲荒大地,然而她們卻始終並未插手過曆史半分。因為,她們始終記得自己真正的身份,和族中的禁忌。有誰知道,其實最初的最初,她們這一族也是誕生於這片大地和海洋之上。

在第一縷日光灑落大地之前,三位女神齊齊展開了背後的雙翅,離開比翼鳥,向著九天上的雲浮城飛了回去。她們背後的羽翼是潔白的,展開的時候就如同白雲升起。

她們的手心裡,守護著那一縷從黃泉帶回的潔白的靈魂。

天上的女神化為飛鳥離去,然而地麵上的人都未曾留意。複蘇後的蘇摩毫不遲疑地向著九嶷王宮乘龍飛去,眼裡帶著騰騰的殺氣。

寧涼帶領著其餘鮫人戰士,想也跟隨著他而去,卻被堅決地阻止。

“你們回鏡湖大本營去!”重生的恍惚仿佛隻是延續了刹那,很快新的海皇便恢複了便捷的思維,對著戰士吐出指令,“——已經兩三個月了,左權使炎汐應該從碧落海鬼神淵返回。你們替我回去迎接他,然後,把他帶回的那個石匣拿到無色城去,轉交給……”

頓了頓,湛碧色的眼睛投向遙遠的白塔倒影,語聲放輕:“給白瓔。”

——等到六體複原,她的丈夫、空桑人的王,便可以複生了吧。

而她呢?……那些冥靈,在複國大願完成後,又該如何。

蘇摩頹然低下了頭,用蒼白的手扶住了額頭,感覺尚自混沌的內心裡有某種激烈而深刻的潛流湧起,壓住了所有其他思緒——“或許,讓空桑萬劫不複比較好一些?”

然而這個念頭一動,身側的龍神霍然感應到,回身凝視著海皇。那目光無聲卻寧靜,充滿了安慰和寬解,直到他將心頭的惡念壓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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