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求個心安理得,眼不見為淨,這樣你都不肯放過我?你一定要這麼狠心,要我在你身邊每日守著,卻心知肚明你想的是另外一個,非要這樣你才滿意!?”
李尚俊有些被這樣的藍爵嚇著了。
他的目光破碎,前所未有的激動,雙掌越掐越深:“什麼叫一輩子的牽掛,李尚俊,你當我是鐵打的,不管你怎麼刺激都沒感覺麼!”
李尚俊啞然,愣愣地看進他的眼睛,眼淚繼續奔騰,腦袋不由自主地左右搖著,手拽得很用力。
“你為了李家要我娶你,為了駱子涵要我娶你,你從頭到尾把我當什麼?!我一心一意對你,你把我當笑話玩是嗎!?”
“不是,爵,不是……”她想解釋,可是蒼白無力,隻能退而求其次,不住呢喃:“我不分手,不分手……求你……”
“你非要任何事情都逼我把話說得那麼白才懂嗎!”他痛苦地嘶吼。
他站直,放開了手,有些趔趄地靠著牆,狼狽卻凶狠:“這刺激我受夠了,我恨不得剁了他,恨不得他一輩子翻不了身,你要想他好好的,就讓我滾遠遠的,你們兩個過你們的日子,大家好聚好散,你提的要求我都答應了,你就不能讓我有尊嚴地離開嗎?!”
藍爵說完,決絕掰開李尚俊的手,沒有再留戀,大踏步往門口逃去。
李尚俊卻第一時間追了上去,從背後緊緊圈住他的腰,頭埋在他寬闊的背上,抱得緊緊地,緊緊地。
她不要聽,她不要想,她也不要說,反正她不放,弄死都不放。
很多感情,連當事人自己都分辨不清。
或許正如藍爵所說,她愛的還是駱子涵,又或許她早就忘掉了對他的情他的傷,重新愛上了這個對她嗬護備至的男人。此時的她沒法信誓旦旦指天發誓說“藍爵我愛你,我不愛駱子涵”,她隻知道欠債還債,天經地義,她隻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是他的懷抱。她還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道理。
所以她必須緊緊抱著他。
絕對不能放手。作者有話要說:(藍哥哥緊張得上海口音都出來啦)
喋血街頭
藍爵還是先回了上海。
平日裡隻要她主動纏著他,天大的氣他都發不出來,可這次不一樣。他任由她抱著腰,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放著膽子往屋裡拽他。
回過頭來時,他恢複了他的完美與溫和,輕輕握著她的手,目光澄清,一字一句,沒有商量的餘地:“趁著過年,我要去趟北京拜訪我父親,你也不想耽擱這事情對嗎?”不待她回答,他徑直道:“過幾天如果你回上海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李尚俊最怕這樣的藍爵,每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她咬著唇放開了手,聽著他離去的步伐。
或許他說得對,她的確該仔細想想。
這四年來,跟他在一起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天經地義,舒適的惰性與慣性,讓她從未考慮要改變這種狀態,也從沒想過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這類沒營養的問題。
愛駱子涵,是愛得心臟會劇烈跳動,也會痛得滴血,激烈瘋狂,令人戰栗,如果以此標準來衡量她對藍爵的感情,隻能說平平無奇。
可今天他走了,聽著電梯閉攏的嘀嗒聲,她伸手捂住自己左胸口,原本漸漸乾涸的眼眶再度盈滿。
不是他不能讓她痛徹心肺,是他不讓她痛徹心肺。
她不敢給藍爵打電話,怕打過去他還是那偽善的溫柔,隻牢牢記著他答應她回上海後會來接她。日子便在三忐忑三分想念四分愧疚中捱著。
&n說剛好他也要去購物,說著說著,李家姐弟三人並內夥子傾巢出動,去了重慶。他們先到防空洞那家魚莊,正吃得熱火朝天,齊安忽然在她耳邊低聲道:
“涵哥說要過來。”
李尚俊筷子懸空頓了頓,沒事人似地:“來就來啊,坐得下。”
沒過多久,駱子涵一身休閒打扮,身後跟著大斌走了進來。李尚俊身邊瞬間被清理出了兩個位置。
駱子涵理所當然坐到她身邊,熟門熟路跟在座老朋友打招呼,目光落到李敬瀚身上,微微吃驚拽了他起來,歎道:“你小子長得也太快了吧,這都快跟我差不多高了。”
李敬瀚得意地挑了挑眉。
駱子涵開始散煙,一圈下來,在李敬瀚麵前頓了頓,偏頭看李尚俊。
李尚俊心裡迅速做了個減法,腦子裡得出“十五歲”的結論,遂撇撇嘴:“看他自己。”
李敬瀚沉著地接過煙去。
因為大家下午都得開車,中午便沒喊酒。席上氣氛頗熱烈,尤其駱子涵跟齊安,簡直什麼都能扯。最後商量下來,下午一塊兒購物,晚上駱子涵作東,請他們吃晚飯泡酒吧。
李尚俊忍不住詢問:“你每天這麼忙,抽得出時間來麼?”
駱子涵聞言,拿著筷子頓了頓,嘴角一勾:“這話我怎麼聽著帶刺兒?”
她無辜地聳肩,他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成日裡忙得陀螺似地轉。
“這才初五呢,公司放假,我也得放假,真天天乾活,我怕是要過勞死。”他不經意解了她的疑惑。
李尚俊悶頭吃了會兒,才有些畫蛇添足小聲補了句:“我是真擔心你工作忙,不是刺你。”
下午他們這夥人分頭行頭,購物的購物,不想購物的在大都會附近賓館樓上開了個房間打麻將。李尚俊屬於典型速戰速決型,而且說實話,重慶的款式真沒上海香港的多,她劈裡啪啦一個小時解決戰鬥,拽著東西自行回了賓館,孰料推開棋牌室大門,偌大的屋子裡,就駱子涵、齊安、大斌跟李敬瀚。
他們四人一桌,李敬瀚勢頭正好,死活拖不下來,她乾脆在旁邊買馬。她原本買的閉眼馬,就是最後算賬時才翻牌看自己買到誰,許是天意弄人,一連四次都買到駱子涵,丫的他今日宛若衰神附體,第一把點了齊安一個海底炮,第二把一炮兩響,第三把放通三家,第四把沒聽牌,硬賠了李敬瀚一個龍七對和大斌一個清大對,四把牌輸掉了她七千四!輸錢事小,輸氣場事大!
李尚俊不信邪卻摁捺不住,第五次買了馬後,力排眾議自個兒先瞅了瞅,一二三四五數過來,娘的又買到駱子涵!
她原本坐在齊安和李敬瀚中間,看了馬後哧溜,跑到駱子涵背後關注自己的產業。
齊安一看興奮了,啪嚓,用牛仔褲蹭燃打火機,玩了個花樣點煙,叫囂道:“李煒又買到涵哥了,大家眼睛擦亮,專等涵哥點炮啊!”
駱子涵擺牌擺的花張,就是抬起來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不整理的,李尚俊費力看了會兒,看不出絲毫希望,筒條萬顏色一樣多,還都一四七九不挨邊,一個對子也沒有,忍不住絕望道:“涵哥,你這手氣還打毛啊,你下來吧,我幫你換換手氣。”
駱子涵抿嘴酷酷冷笑:“所以說以前打牌時老趕你走,你看你多克我。”
李尚俊聞言毛發倒立,跳腳道:“誰克誰啊,我上來牌都沒摸著,就被你連累輸掉七千四了大哥!”
駱子涵聞言抱胸盯著牌看了會兒,伸手把李尚俊拉到他身邊坐下,空餘的手熟練地把同色牌整到一塊兒,偏首一笑,電眼勾魂奪魄:“反正都是個死,跟他們拚了,我們留一種顏色,其它全開掉。”
李尚俊朝堂上一掃,預計收筒子的不多,遂指著筒子道:“留這個。”
駱子涵留著那四張牌,將剩餘九張全撲倒,看也不看便扔了出去。之後摸上來的牌換一排放,也全部撲著不看,美其名曰:“玩的就是心跳。”
“做大做強,好吧?”把新牌理上來,打了幾回合便頗具大對子的規模,不過清一色的筒子中間有三張一萬。
李尚俊拍案而起:“扔了,做大做強!”
啪,駱子涵把“一萬”扔了出去。
李敬瀚高興道:“單釣,等的就是這張,一二三四五六七,金龍對,姐,算錢。”
除駱子涵與李尚俊外,餘者哄堂大笑。
李尚俊怒目而起:“你小子就會做龍七對麼?你不是不是童子了麼,怎麼還能做這牌啊!”
李敬瀚得意地翹了二郎腿,朝手心吹了口氣,瀟灑不羈:
“區區在下我,賭神之子也。”
齊安一口茶真噴出來了。
連駱子涵都笑得捂住肚子。
這一下午熱熱鬨鬨歡聲笑語,到晚上吃飯,李尚俊說她想念南山豬圈火鍋,一行人便決定往南山殺去。齊安開車去商場接m、邵蘅和餘珊,李敬瀚死活要跟十三少走,韓斌說晚上和秦典有約不便奉陪,李昱憲打電話來表示他在沙坪壩,現在過來集合太麻煩所以他自個兒去。
於是,李尚俊坐且隻能坐著駱子涵的車,還是二人世界。
他今天開的輛infiniti的suv,fx50,通體黑色,兩側頭燈宛若大白鯊般狂放前衛,剛才從魚莊來解放碑時她坐的齊安的車,沒見著,待跟他走進車庫,第一眼看到這輛車,李尚俊這徹頭徹尾的infiniti粉絲便心花怒放了。
駱子涵見狀從駕駛位上下來,示意李尚俊來開。
李尚俊掛空檔踩了踩油門,聽著聲浪滿眼陶醉,興奮道:“衝勁十足啊!”
駱子涵一手搭在她身後靠背上,隨性而笑:“這車馬力不錯,但聲浪比不上前一代了。”
李尚俊掛檔正想啟動,想起什麼,側身對他扁了扁嘴:“還是你來開吧,我穿高跟鞋的,平時平底鞋開慣了,現在都不敢穿高跟開。”
駱子涵沒說什麼,跟她換了位置。
車開出去,李尚俊係好安全帶。四川重慶人開車普遍不習慣係安全帶,但現在的高檔車很多都會自動跳警,以往駱子涵的習慣便是扣安全帶,但人坐在坐墊和安全帶上麵,李尚俊也養成同樣的習慣。去了北京後被藍爵發覺,略教不改,他倒耐性,每次都幫她係好,總算是把這習慣給糾正過來了。
駱子涵開車開得很快,過了大橋路寬後,更是儘情飆車讓她體驗這輛車的性能。兩人的話題也沒離開過最新的幾款車,其間駱子涵的目光總是不經意撇過頭頂和兩側後視鏡,看的次數漸漸頻繁後,他的麵色也越來越陰沉,連粗神經的李尚俊也發覺不對勁。
她坐直抵緊背後靠墊,手抓好窗頂扶手。
駱子涵迅速撥號,因是連著藍牙,李尚俊清楚聽到對麵他和大斌的對話。
“有人在跟蹤我,我現在打彎往濱江路走,你找人接應。兩輛黑色的彆克,一輛白色麵包車。”
“好,我馬上安排。”
“找人少的地方再動手,這個時候我絕對不能被警察盯上。”
“知道了。”
看了一輩子黑幫片,崇拜了一輩子古惑仔,李尚俊頭次發現,看電影和身處其境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她麵色煞白,強自鎮定不動,連駱子涵什麼時候握緊她的手都不曾發覺。
他速度更快,一路紅綠黃燈猛闖,迅速到了郊區,後麵兩輛彆克緊追不舍,兩麵夾擊,已經撞了他們好幾次,駱子涵麵不改色,李尚俊心臟卻快蹦出喉嚨。
就在這時,突然一輛摩托擦前,天窗玻璃“哐啷”巨響,什麼東西砸了上來,李尚俊尖叫一聲,條件反射用手交叉擋在麵門,什麼都不敢看,但聞一陣亂哄哄的劈裡啪啦,刺耳的刹車聲,劇烈的碰撞聲,待車身漸漸平穩,她才從車窗後看見滾在地上的摩托車和一地血肉模糊。
她看得眼睛發直,頭卻被他重重一壓,趴伏到了他兩腿間。
“砰砰”,兩聲巨響。
李尚俊根本顧不得自己的臉現在貼在駱子涵什麼部位,腦子裡一片空明:
槍、槍、槍聲……
身子突然離心脫軌,虧得安全帶扣著,駱子涵又一手緊緊抱著她,原來卻是他突然急打方向盤,橫在馬路上,把一輛窮追不舍的摩托車給截飛了出去。
然後……
就像吳宇森的經典槍戰片的男主角那樣,伴隨車窗被搖下,伴隨車身飛速轉回初始的方向,駱子涵從衣服裡摸出了手槍,對著不遠處的兩輛彆克連射如雷。
再後來,她隻覺得一片混亂,車身搖得她頭暈目眩,巨大的碰撞槍響“振聾發聵”,她像一頁薄紙,任他揮來舞去,漸漸地,她感覺到車多了起來,黑壓壓一片的轎車和摩托車從正麵馳來。
在強烈的顛簸中,她的頭不知何時被撞出一片血花,汨汨過臉,她還以為是汗水……
那一刹那,她自下望著駱子涵陰沉的側顏,腦海閃過父母,閃過齊安和淩,閃過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沒多久,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駱子涵見前麵出現了自己的人,正要加速衝入車隊掩護,不料手上一濕,迅速低眼,瞳孔急縮,牙齒不自覺咬緊,眸中凶光畢露,突地打死方向盤對準了後方追凶,車頭對車頭,幾乎同速倒行,一手將李尚俊抱得緊緊的,原本摁著方向盤的手猛然脫開,盯著追殺者麵門瘋狂開槍,直到一輛車上的人應聲倒在方向盤上,整輛車失控飆出了主乾道,這才罷休,將方向打回,迅速在車隊掩護下撤退。
一所與駱氏八輩子打不上一杆的私人彆墅中,氣氛凝重,卻井然有序。
豪華臥室雙開大門緊閉,門外大廳站滿神情或猙獰或沉鬱的持槍男人,他們安靜地進出,有條不紊地向韓斌彙報消息;門內駱子涵僅著一件袖口染血的淺藍色單衣,雙手插袋坐在沙發上,看著大床旁忙碌的醫生護士。
大門被輕輕推開,韓斌踩著厚軟的地毯走了進來,俯首他耳畔:“現場正在收拾,車已經處理掉,替罪羊也已經趕過去了。比較麻煩的是,我探過彭局的口聲,現在他們對你很有意見,這次不見得賣賬。”
駱子涵的目光並沒有從病床上收回,麵不改色:“知道對方是什麼人麼?”
“07年老黎公司經營期滿後越線經營,年中組織過一次大型圍攻奪線,載人的幾輛麵包丟失,後來處理這個事情的小文跟了我,說今晚的麵包改裝過,就是當時的麵包。雖說不見得就是老黎,但上次出租車罷工你沒派人去維安,留你還是殺你,他是……”韓斌做了個手刀下切的動作。
駱子涵捏了捏睛明穴,低聲道:“他們的人跑了幾個?”
“兩個,都是摩托車,大車上的全死了。”
他抬起頭,十指交叉擱於膝上,鷹目森森:“跑掉的人……看到過李煒的樣子沒?”
韓斌沉默。
兩個男人
“嗯,好,三天之內我會去報道,辛苦您,再見。”
藍爵一襲休閒家居服坐在沙發上,麵色柔和卻隱藏著難以言喻的峭冷。他掛了電話,神情無波無瀾繼續看他的電視。
藍會計在客廳門口看著他,站了會兒,終於還是移動腳步坐到他身邊,歎了口氣,淡淡道:“你小時候說你最討厭當官的,一個比一個虛偽,你說你要當科學家,要發明一套最先進的記賬工具,好讓我彆那麼累。”
藍爵聞言抿唇淺笑,姿態放鬆:“媽,你要開始說陳芝麻爛穀子事?”
藍會計沒理他,兀自道:“你從小數理邏輯就強,十二歲開始幫我做賬,仗著自己高像大人,拿著我的執照偷偷在外麵賺外快,那之後就再也聽不到你說想當科學家的話了。”
藍爵臉上笑容漸漸隱去,默然。
“你原本出國讀金融,其實我覺得國外的環境更適合你,你骨子裡就是個討厭阿諛奉承,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如果能留在國外,我想你以後會更開心。後來你突然決定不出去,說要自己開公司。自己開公司,也是要跑關係的,我問過你,這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喜歡的事,你說是,你到底是為了讓自己事業配得上李尚俊還是為了學東西好幫到她我不跟你深究。你從小就是這樣,隻要想做一件事,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你喜歡的,你都能做得很好很投入,以至於現在連我也看不懂你到底喜歡什麼。”
兩母子沉默,半晌,藍爵柔聲道:“媽,人是會變的,可能是人大了,想法多了,中國畢竟是‘人治’社會,從政不見得是壞事……”
藍會計唉了口氣,搖搖頭:“我說了,我已經看不懂你的真實想法了。當初他找你那麼多次,你都拒絕,現在卻主動回去找他,但願你走了一條你喜歡的路,以後不要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你要我幫的這個忙,可不簡單。我可以給你個機會,讓你說服我。”
“一、您需要接班人,我比吳震更適合。二、我不姓吳,姓藍,對您而言更方便。三、我有您沒有的關係網。四,您清楚我值不值得你冒這個險。”
“哼,我現在倒比較對這個未來兒媳婦感興趣,你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來求我,吳爵,是我太高估你了?”
“位置再高也要腿才能站穩,重慶四川未來的戰略價值足夠您心動,而李家的腿夠粗。”
“不要避重就輕,如果要從政,你還不夠冷血,但我還是給你機會。路我放給你,能做到什麼地步,你自己想辦法,我不會直接出麵的。”
“有您這句話就行。”
藍爵勾住藍會計的肩膀,討好地眨了眨眼,笑道:“媽,你彆想太多了,你有那閒心替**心,還不如想想,楊叔叔的菜是不是到時間可以去偷了?”
藍會計重重歎氣,起身往書房走去,邊走邊道:“我看你呀,快被李尚俊那小姑娘給迷暈了,你現在為了她什麼都做得出來,過個幾十年小心又來怨她。算了,我去偷我的菜去了,懶得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
藍爵含笑睨過藍會計,神色如常。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
藍爵拿起,看著來電顯示,愣了愣。
從他回上海後,兩人一直沒有聯係。她沒答應分手,可也沒再反對他提出的“冷靜一段時間”的建議。
他說如果她回上海,通知她接機,其實說這話時,他沒有半點兒把握,她還會不會回上海,還會不會找他……
壓製心底陡然湧起的悸動,他說服自己,她隻是來問他答應過她的事辦得怎麼樣了,他的手指不著痕跡緊了緊,連自己都不曾察覺,慢慢接起電話,他一如既往地溫潤,將最真切的期盼深埋:
“尚俊?”
那邊沉默。
“尚俊麼?”他奇怪地問道。
依舊沉默,良久,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是駱子涵。”
藍爵這輩子,第一次體驗到急火攻心的滋味。
他像個瘋子似地一路飆車衝到機場,腦海中無數將駱子涵千刀萬剮的想法。換作以往任何時候,他都該想到如果李尚俊傷勢很嚴重,駱子涵口氣不會這麼穩,可偏偏這種時候沒法冷靜,徹底喪失思考能力。他心急如焚地坐在飛機上敲扶手,恨不得衝進機艙自己開飛機。
直到飛機即將降落重慶機場,他才穩住情緒,當走進駱家的私人病房候客廳,當他第一次麵對麵站在這個令他百感交集,嫉妒至深,恨之入骨的男人麵前時,他已經恢複了他的從容自如與拒人千裡之外的恭和。
門被推開,藍爵看見那個男人分腿坐於沙發上,兩手交叉捂著下巴,淩亂的發絲下露出一雙鷹隼般狠戾的冷眸。
駱子涵的目光是刀子,一點一點打量著藍爵。微微向一旁偏的發絲泄露這個男人曾經十分慌亂,但現在,深邃平靜如古井的琥珀色瞳孔,已經讀不出絲毫情緒,他慢慢走進來,舉手投足,優雅天成。
兩人各懷心思,徑直對視,互不相讓,直到藍爵沉默而穩重地坐到駱子涵對麵沙發裡。
藍爵現在滿腹疑問,隻是不懂聲色地看著駱子涵。他返回上海後,李尚俊的確是去找了駱子涵,她已經有了她的選擇,那他現在出現在這裡算是個什麼立場?駱子涵打電話給他做什麼?
駱子涵合十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露出青色的血管紋路,然後他掃過隔壁,冷冷道:“她在裡麵,立刻帶她回上海。”
藍爵條件反射想往隔壁屋走,剛探出的身子頓了頓,重新坐下,漠然:“她傷得如何?”
駱子涵似乎很不想搭理他,聲音嗖嗖冒寒氣:“皮肉傷,沒大礙,應該快醒了。”
藍爵向後靠進沙發,並沒看他一眼,淡漠無波:“也好,趁這個機會,駱先生,我們好好聊聊你南坪拿地的事情吧。”
駱子涵身邊的大斌一動,房間裡立著的六個保鏢同時舉槍對準了藍爵。
藍爵眸色迷上一層森寒,嘴角扯了扯,不語。
“她連這些事情都告訴你?”駱子涵冷笑,總算給了藍爵正眼,忽而一哂,“她該不會為了我還求過你那親老爸吧?”
藍爵麵色愈發青冥。
“哼,病急亂投醫。”駱子涵不自覺摩挲著袖口染血漬的地方,“我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藍爵輕蔑地眯了眯眼,不動。
駱子涵神色愈發陰沉,拳頭握緊,眉間酷鷙彌漫:“昨晚有活口逃走,她被人看見了樣子,若不想你女朋友有個三長兩短,就馬上帶她走!”
藍爵看著窗外柔和的冬日,仿佛心不在焉,片刻後忽然笑了笑,清冷道:“看來你的確不了解她,或者說,即使你了解她的想法,也從來不會在意。”
駱子涵身子猛僵。
藍爵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淡聲繼續:“她那麼要義氣不要命的德性,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不告訴她個行之有效的處理方案,我帶得走她嗎?”
駱子涵低著頭,沒有動,手卻扇了扇,示意眾人退出去。
藍爵依舊波瀾不驚,情緒包裹如木乃伊:“所以我來的目的,隻是幫你處理掉麻煩,這是我承諾過她的,你可以不接受。”他頓了頓,諷刺一笑,“不過,你堅持住的隻是你的尊嚴,反正你也從來不顧及她的感受,她既自願,以後活該自作自受。”
“砰!”
駱子涵一記又狠又猛的拳頭直擊藍爵臉頰,他避閃不及,狠狠摔到地上。
嘴角牙縫溢出濃稠的血液,藍爵伸手揩了揩,笑得妖詭,突地起身,如閃電般腎擊了駱子涵。
兩人力量相當,藍爵身形略勝一籌,作為體育健將,敏捷反應也不差,但駱子涵畢竟久經沙場,真刀真槍過來的,招招打人死穴。開始還旗鼓相當,你一拳我一腳,紛紛掛彩,打到後來,藍爵的傷勢明顯比駱子涵嚴重,到最後駱子涵殺紅了眼,逮著機會狠下毒手,猛擰著藍爵衣襟把他太陽穴頂上了桌角,趁他暈眩瞬間,居然跨到他身上,操起桌腳歪倒的玻璃杯啪啦摁碎,用尖銳的玻璃角朝著他脖上最軟弱處劃去。
藍爵眼前血肉模糊,感覺到脖上皮膚一涼,又是一陣暈眩,待再稍稍清醒時,察覺那個男人氣喘籲籲往後退去,悶響之後,破碎的玻璃杯在地毯上滾了兩滾。
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搖晃著爬起來,一臉狼狽,可氣勢依舊淡然穩重,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繼續他的話題:“我對每天戴綠帽子沒什麼興趣。”
駱子涵滿手血淋揩過嘴角,越揩越妖糜,強自平複血管中澎湃的殺氣,良久。
藍爵挽起袖子,半眯眼捏了捏脖子,衝駱子涵冷笑道:“你以後不消停,她動輒為了你來找我,我對一輩子被你們拖累死更沒興趣。”
駱子涵聞言上前一步,宛若地獄修羅攝視藍爵,嘴角下巴的鮮血更添詭毒,輕輕道:“你當我真不會殺了你?”
藍爵滿不在乎眄過他一眼,動了動腫痛的腮幫,一向溫和持重的如海深眸驚濤駭浪,殺意騰天:“我想你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藍爵話音剛落,駱子涵已經一記重拳直揮他腦門,依舊對準太陽穴。藍爵這次反應明顯比之前快了許多,側身避開,朝著駱子涵後脖狠狠肘擊,緊接著又是一腳結結實實頂在他胃上。但駱子涵隻是短暫地居於下風,劇痛之下,他反應速度絲毫不減弱,用手臂擋住藍爵第二次頂膝,隨即反手掣住他脖子,一個過肩想往外甩,無奈藍爵下盤太穩,駱子涵一時摔不出去,反被他扭住,兩人同時橫倒地上,徹底帶翻了本就歪歪倒倒的茶幾。
兩人一人操起玻璃杯,一人拔掉茶幾的組合腿,不管不顧衝對方身上砸去。激烈的交鋒,短暫的分離,藍爵額頭也鮮血淋漓,眼角破損發腫;駱子涵指甲斷裂,手傷更加可怖,跪地撐起身子,他又擦了擦嘴,正要超藍爵撲過去,身旁卻突然傳來“紮嘎”一聲。
隔壁房間的護理小姐推開了一個門縫,戰戰兢兢,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
駱子涵迅速扭頭,叱問:“她怎麼了?”
護理小姐雙腿發軟扶住門扉,低下頭不敢亂瞟:“李小姐,好像要醒了……”
駱子涵支腿站起,目光投向藍爵,見他也正扶著牆壁趔趄起身。
駱子涵閉目深深呼吸,穩住身形和暈眩的大腦,漸漸恢複了常有的冷酷,徐緩抬起鷹目,筆直凝視藍爵:“帶她走。”
藍爵想笑,但他笑不出來。
他摸出煙塞在布滿血絲的牙縫裡,一邊點火輕忽道:“你能不能有一次,不用拳頭,用腦子?”
駱子涵嘴角噙著森然的弧度看著藍爵。
藍爵捂著腮幫深深吸了口煙,吐出:“你不如進去問問她打算怎麼辦。”
駱子涵眉頭動了動,餘光掃過藍爵,略微整理了儀容,不讓自己看上去太狼狽,揮退護理小姐,關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