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哄笑了起來。
朱大夫說:“大家不要笑!你要是打她的主意了,我倒覺得沒啥,問題是,我知道你沒打她的主意,你是關心她,愛護她,想幫助她,對不對?”
關吉棟說:“對呀,這咋了?”
朱大夫說:“你是共產黨員、轉業軍人、勞動模範吧?”
關吉棟說:“咋了?”
朱大夫說:“知道她是啥嗎?她是大地主家庭出身,死了的丈夫當過國民黨的參謀,這樣的人你關心她,愛護她,幫助她,你的立場哪去了?”
眾人議論起來。
關吉棟愣了,說:“對不起,這些情況我不知道!”
朱大夫說:“你不知道,你沒說實話吧?就在你不斷關心她的同時,她的孩子連闖兩個大禍,在革命標語上寫罵人話,堵廠裡大煙筒,這說明啥呀?”
關吉棟說:“你的意思是我給出的主意?”
朱大夫說:“我不會那麼沒立場,可我覺得,他們至少認為,有你這樣的人做靠山,心裡有底,他們啥也不怕,所以就啥事都敢乾!”
眾人議論得熱烈了。有的人說朱大夫說得有道理呀;有人說,高秀蘭的兒子總惹這樣的大禍,是不是跟家庭出身有關係呀?有的人說,這兩件事情出來後,為啥廠子不處理呀?就想這樣不了了之嗎?
會場亂了起來,老柏說:“大家靜靜,靜靜!大家說了這麼多了,我說幾句吧。今天我們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清理一下我們工人階級的隊伍,把一些不適合在工人階級隊伍中存在的人疏散到農村去,大家說得比較多的就是高秀蘭,如果大家沒有意見,我們就把高秀蘭作為這次疏散人員疏散到農村去,大家同不同意?”
朱大夫一愣。
關吉棟也一愣。
朱大夫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會引出這樣的結果,他慌了:“彆彆老柏,不行不行,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疏散到農村去,她咋過呀,過不了呀!”
眾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朱大夫,不明白他怎麼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
朱大夫說:“她雖然出身有問題,可是她工作很好,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工人們對她印象非常好,我看還是彆疏散她了,照顧照顧她一個寡婦吧!”
老柏說:“其實我對高秀蘭也很同情,她人不錯,工作也不錯,可是誰叫她的兒子連連惹事呀!我實話對你們說吧,廠裡已經定了,她是第一批疏散人員,隻不過是在會上走個形式,大家就彆說那麼多了,散會吧!”
朱大夫急了,追出去:“哎,老柏,老柏!老柏!……”
朱大夫後悔得要死,他心裡明白他自己就是不在會上講那樣的話,高秀蘭一家也得下鄉,可在決定高秀蘭一家下鄉之前,他講了那麼一番惡毒的話,他自己清楚這都是針對著關吉棟去的,可彆人怎麼看,說他落井下石一點都不冤枉。這種令人不齒的小人之舉,讓朱大夫痛恨不已就差扇自己的嘴巴子了。
朱大夫回到醫務室的時候,高秀蘭在拖地。朱大夫腳步疲憊,人一下子憔悴了許多,他站在那兒看著高秀蘭,難過得有想哭的感覺。
高秀蘭說:“朱大夫,開完會了?”
朱大夫坐下來:“開完會了。”
高秀蘭還在拖地。
朱大夫說:“秀蘭呀,你彆拖地了,我和你說點事。”
高秀蘭說:“朱大夫,啥事?”
朱大夫眼睛紅了,他到底還是哭了:“秀蘭呀,我對不住你呀,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呀,不是呀!……”
高秀蘭愣了:“朱大夫,咋的了?”
朱大夫說:“我就是想讓老關頭離你遠點,沒有彆的意思,我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呀!……”
高秀蘭還是不明白:“到底出啥事了朱大夫?”
朱大夫說:“秀蘭呀,你被廠裡疏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