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也怪,地還是原來的地,人還是原來的人,咋說沒有了就啥也沒有了呢?糧、油、肉、菜、煤、布,吃的用的,沒有不缺的,這是咋了呀?”
兩個人一邊吃著地瓜一邊埋怨著這個莫名其妙的年代。
說著說著,關吉棟突然上前抱起高秀蘭:“秀蘭,你陪我洗個澡吧,幫我搓搓背。”他抱著高秀蘭往布簾後麵走,高秀蘭故意蹬著兩條腿說:“你乾啥呀,乾啥呀,你強行呀!……”
關吉棟把高秀蘭抱進了布簾裡:“對,我就強行了!我就強行了看你能咋的!”
高秀蘭輕聲叫著:“啊!……你太霸道了,你咋這麼霸道呀!你也不問人家同不同意!”高秀蘭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從布簾後麵扔出來,扔到了一個桌子上。
關吉棟說:“我就霸道了,你找老天爺去告我的狀吧,看看老天爺管不管!”
高秀蘭說:“我叫老天爺把你抓去!”
關吉棟說:“行呀,把我抓到天上去,把你留在地上!”
高秀蘭說:“那我不乾!把咱們倆分開了我不乾!”
關吉棟說:“你不是說我霸道嗎?”
高秀蘭說:“我喜歡你這樣的霸道!”
布簾後麵響起了水聲,簾子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
許久,關吉棟的聲音從布簾後麵傳出來:“秀蘭,你看我跟你一比,完了,我這肉皮黑得像鍋底,你看你那肉皮,白麵擀的餅似的,真白呀,多虧你穿著衣服包在裡麵了,要不老爺們見著了,還不都想上去咬一口呀!”
“除了你咬,彆人誰也咬不著!”
“秀蘭,我福氣呀,你這麼一個花一樣的女人嫁給了我,我真是做夢都不敢想呀!……我知道,你要不是因為那四個孩子,你不會嫁給我的,我真的配不上你……”
“你閉嘴,你這樣說我不愛聽!”
“為啥,我說錯了?”
“以前我是這樣想的,可跟你處了這麼長時間,我的想法變了,你是一個好男人,是一個女人靠得住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女人跟上你這樣的男人,是她的福分。就是沒有這四個孩子,我也要跟你,我要是早認識你,我誰也不嫁,就嫁給你。這輩子沒人像你這樣疼過我、愛過我,我媽沒疼過我,我死了的那個男人沒疼過,我不知道叫人疼、叫人愛是啥滋味,我現在知道了,我真幸福!……”
“秀蘭,你這是真心話?”
“你聽不出來呀?”
“我聽出來了,聽出來了!秀蘭!……”關吉棟的嘴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秀蘭,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願意為你當牛做馬!……”
高秀蘭的嘴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你是我的男人,我的好男人,我最好最好的男人!……”
兩個人的影子在布簾上又合並成一個了,爐火映紅了那塊布簾子。高秀蘭冰冷的心被溫暖的鍋火融化了,……第二天早上的事情證明了寶金的話:這個繼父老關頭是當定了。
一家人到照相館來照相,高秀蘭想以這種方式向孩子們表示,關吉棟從此就是他們的繼父了。
高秀蘭和關吉棟坐在椅子上,高秀蘭抱著寶玉,寶金和寶銀分彆站在兩旁。五個人坐在照相館裡等著娟子。娟子沒有來,她知道隻要六個人裝在一張相片上就表明一家人的關係了。她蹲在廚房裡大口啃著地瓜,手裡拿著親生父親的照片默默地哭泣著。
照相館裡的攝影師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指著他們說:“你們照不照?要不等人齊了再來照,後麵還有人等著呢!”
“照,師傅,我們不等了,現在就照。”高秀蘭失望地說。
“好,都往我這看呀,往我這看,笑一笑,笑一笑,左邊那個小孩,你笑一笑,把牙露出來。”寶金強擠出哭似的笑。
缺少娟子的全家福伴著閃光燈的閃爍完成了,從此這張照片便被貼在鏡框裡,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天,一月月,很快,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一年好像沒什麼變化,廠裡的大喇叭每天播放著那些再熟悉不過的革命歌曲,工人們時常停工。關吉棟時常為了全家的幾頓飯奔波,三個孩子的表現時好時壞,娟子晚上還是住在朱華家,每天回來吃飯。一切都沒有變,惟一變化的也許就是娟子的感情――她開始和李敬民偷偷約會了。
娟子一直住在朱華家,一年多的時間裡除了武鳳梅對娟子有點意見外,朱家其他人對娟子還是很友好的。武鳳梅用她僅存的一點豆腐心允許了娟子的存在,但她也常常背地裡提醒朱華,彆傻啦巴唧地和娟子胡玩,小心她把你表哥勾去。武鳳梅的擔心並不無道理,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十個朱華也比不了一個娟子,她會在娟子在場的時候說一些說者有心聽者無意的話來暗示著什麼。
“華子呀,哪天把你表哥請來吃頓飯,換防到咱們這個城市來了,還沒請他吃頓飯呢。”武鳳梅說話時用餘光觀察娟子的表情。
“我爸小摳,他能同意嗎?”
“有啥不同意的,請唄,麵子粥餅子,一盤酸菜蘸醬,一盤蘿卜鹹菜,叫他來吃吧!”朱大夫半開玩笑地說著。
“朱瞎子,我還掙錢呢,我要是在家閒著叫你養活,我外甥來了你連涼水都不舍得給喝吧!就你這樣的摳死鬼,我可不能讓我外甥認你做老丈人!”武鳳梅對朱大夫的玩笑從來都沒有興趣。
“這就不錯了,當年我去老丈人家,連這口飯菜都不舍得給我吃,放狗出來咬我!武鳳梅,有沒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