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絕地_唐奇譚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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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絕地(1 / 1)

而張都騎/張義潮,不惜舍命奮戰、身負重傷,所換來的也不過是;大半個白天和夜晚的修整和喘息時間。事實上,當天夜裡的叛軍雖然沒有進攻,但同樣摸黑靠近了宮牆之下,各種高聲叫喊著動搖士氣的口號。

無非就是女國主乃是矯傳亂命的僭越者,並非國主的嫡係血脈;既不符合宗藩法度,也破壞了西河王府的傳承等秩;因此不孚萬民眾望,早已為人心所背棄……才落到如今的窮途末路,其餘人等莫要為之葬送。

甚至還有人公然許諾,內裡的巡行騎兵等部人馬,其實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此乃是西河李氏一族的內部紛爭,他們完全可以帶著兵甲和財貨離開……或是開出條件,隻要有人執送女主而出,就可以獲得重賞。

或是對少女國主身邊僅存的近臣和衛士,以新王和大都統之名,信誓旦旦的保證,隻要肯出來投降或是輸誠,就絕不追究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還能繼續保持官職和富貴,更不會因此清算他們的親族家門。

因此,在這個令許多人都心驚膽戰的不眠之夜,守在國主身邊的近侍和女官;也委實被好幾次突然響起,又迅速平複的嘈雜聲所驚醒;然後就帶著明顯的黑圓圈,一直沒法安心合眼和安睡,強撐到了天色發白。

反而是少女國主出乎意料的,比誰都睡得安穩一些,隻是在睡夢中同樣也是喃喃自語,嘟囔個不停;直到再度被響徹一時的呼喝聲,所驚醒過來。而後,簇擁著她走上高台的眾人,就看到了聚集在前庭的叛軍。

烏泱泱的如雜色海洋,填充滿了王宮周邊的街市坊巷;其中許多人身上還裹纏著,華麗的衣袍或是嶄新的絲帛;背負和提拎著沾著血跡的大包小包。顯然還是從肆意搶劫城坊、街市的狂歡中,剛被召集過來的。

而在居中一群穿著灰色大氅,連身鎖子甲和碟型護胸,頭戴尖頂盔,手持槍戟刀杖等長柄兵器,看起來相對整齊一些的叛軍中;正簇擁著這次叛亂的始作俑者,自封為興國平靖大都統的波州夏氏的藩主夏金平。

他頭戴銀紋黑漆大兜,身穿左右虎吞的黑光大鎧;身姿挺拔、密髯深目,看起來威風凜凜而氣度森嚴。在他身邊則是頭戴鑲著大塊碧玉的小金冠,身穿金花滾邊大袍與紫金胯帶,白皙俊然的所謂長治王李興遠。

雖然,這位被擁立的長治王李興遠,看起來也沒有比少女國主大多少,而且眉眼間難掩一種儒弱文質的氣度;在大都統/夏氏藩主夏金平身邊就宛如華麗的陪襯一般。但在長相上卻可以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前國主。

就像是一個少年弱質般的國主李歸元,光是這一點,就很難讓人質疑他,是否具備了已故國主的血脈。而見到這一幕的少女國主,及其身邊僅存的近侍、女官等親從人員;也不由臉色愈發的煞白或是慘淡下來。

她忽然有幾分明白,梁太妃為什麼會,在叛軍攻入嵐海城之前;就已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或許,這位養母早已經得到了消息,或是直到叛軍中的內情;自覺地嵐海王城在這位長治王麵前,已經守不住了吧?

然後,就是格外令人折磨和充滿煎熬,又格外血腥異常的日間攻戰;粗粗修繕和裝飾過的宮牆,並不能阻擋這些團團合圍的叛軍多久。就被抬舉著長梯和撞木、大錘,蜂擁而至的披甲叛兵搗砸出了許多個缺口。

圍堵在這些缺口處的宮衛和義勇,也沒能在亂戰中堅持多久,就被呼號咆哮的叛軍,反推著衝散開來。然後,又在殘破不堪的前朝宮室廢墟中,淩亂混戰和糾纏、追擊著;最後能及時退回舊宮城壘的不過小半。

但這時候,那位身上多處撕裂和創傷的張都騎,卻在這個緊要光頭再度醒來;重新披甲上馬帶隊矗立在,內廷舊宮的烏角大門和立柱前。也頓時嚇退了那些追擊而來的叛兵,讓最後一股敗退的衛士逃進了舊宮。

畢竟,眼看著宮城陷落在即,接下來還要進一步瓜分勝利成果;其中組成聯軍的各家人馬,也自然紛紛起了保全實力,不再太過拚命的心思。而舊宮的位置,乃是昔日河中某位大貴族,世代營建的家族堡壘。

也是西河李氏定鼎河中的第一處正式據點;因此,這處主體位於突出地麵一截的基岩上,處處階梯與花圃、樹木的大小平台,依次環繞其上的舊宮故壘,也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攻克的。僅僅嘗試衝擊幾次就退下。

而後,將正對著宮門的戰場,留給了緊隨而至的夏藩兵馬。但是,身為大都統的夏金平,卻也沒有順勢下令進攻;而是召來了一群全身披掛,頭臉遮的嚴嚴實實的甲兵,在吹響的淒厲號角聲中,緩緩走向舊宮。

隻見這百餘名渾身嘩啦作響的甲兵,頂著牆頭上射下的亂箭如雨;從慢走變成了快步,快步又變成加速小跑;小跑又變成了急速飛奔。轉眼之間,就帶著一身顫顫的箭羽;隨著越發急促變調的號角攀越上宮牆。

就像是一隻隻矯健的壁虎,又像是咆哮的餓狼一般;瞬間就頂著劈刺、斬擊在甲胄上,發出激烈撞擊、摩擦的刀兵槍尖;爭相恐後的闖入城牒之間,殺入成群連篇的守衛當中;一時間,迸發出慘烈的怒吼哀鳴。

隻是,在這些先登的甲兵,被拚死抵抗的守衛,合力用槍矛貫穿身體,或是奮力砍斷肢體、頭顱時,噴濺出來的卻是發黑粘稠的血水;揮灑、濺落和沾染在周邊的守衛身上,頓時就發出淒厲慘叫或是痛呼聲聲。

反而是這些甲兵哪怕刀槍加身,卻仿若未覺或是不知呼痛一般,哪怕身軀破爛、肢體猶自酣戰不已。隻有被砍下頭顱,才會徹底停止動作。就在這些先登甲兵製造出的巨大混亂中。更多叛軍於此爭相架梯登城。

他們毫不猶豫的砍翻、刺倒了,混戰中的先登甲兵與城頭守衛;又將其成片成片的推翻、踩倒在地麵上。因此,僅僅是半個多時辰的激戰後;舊宮周圍的牆壘和花圃平台上的防線,就已然被一鼓作氣的突破了。

而這些先登的甲兵,也幾乎死傷殆儘;隻剩下十幾個被擊落下城牆和高台,卻是若無其事的重新爬起來;被夏藩的士兵團團圍住帶走。這時候,舊宮也隻剩下孤島一般的偌大一座主堡,困守著僅存下的數百人。

甚至站在外圍宮牆的城台上,已經可以用弓箭射到,站在堡頂觀戰的國主等人了。但是這一刻的她,反而是心中變得格外平靜。既然,她期待的變化和轉機,並沒有如期出現,那從這裡跳下去也是個痛快之選。

至少她可不想遭遇上,那些被從宮室中搜出、捉住的宮人、內宦一般的下場。但這時候,水泄不通圍繞住下方的叛軍中,卻是有人再度高聲叫喊了起來。少女國主定睛一看,卻是不知何時早就逃走的內宰令史。

一身皺巴巴的主袍,臉上還帶著被毆打過的傷痕;卻是老淚縱橫、聲嘶力竭的呼喚勸說著什麼。斷斷續續的大致意思是,他們這些老臣舊屬拚死交涉之下,為深陷絕境的她,爭取到了一個足以保全性命的條件。

隻要她帶著剩下人等,以及藏在其中的宮冊、符寶、印璽等物;主動出來歸降,就可以抱住其他人的性命。而她則是可以嫁給,起兵舉義的長治王;讓先王留下的血脈,在彼此的子嗣後代身上,重新合為一體。

然而聽到這個結果,少女國主的反應,卻是氣急反笑了。哪怕心思澄淨而純真如她,經過了這幾個月的曆練;又怎麼不會想到,自己落入叛黨的後續下場?或當做招牌現身幾次,此後就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了。

這一刻,她看著手持斷尖的馬刀,輕甲下纏著橫七豎八的綁帶,卻依舊撐著身體守衛在身邊的張義潮,卻是有些淒楚的笑笑道:“卻是餘耽誤你了,張都騎;也讓你這番的衷心與奮戰不止,平白被辜負了。”

“王上……勿憂。”頭上同樣包裹起來,而沒法戴盔的年輕將校,卻是嘶聲應道:“此乃忠於本分之故,就算是臣的親族家人知曉,也是會為吾等欣然快慰的!但有臣下在,斷然不叫此輩,妨害君上的最期。”

這時候,下方卻是再度響起了,持續不斷的嘈雜聲;卻是在一片不明所以的慘叫和呼喝聲中,主堡的大門突然被撞開,衝進來更多的叛兵;但領頭卻是幾名奇形怪狀、打扮各異的人士,當先正是一名平冠老道。

隻見那名老道,抓著一支又粗又短的骨質豎笛,用力的一吹;頓時就噴出一大股黑沙,擴散成大股遮頭蓋腦的小型沙暴;呼嘯著席卷過一大片梯道。不幸被籠罩其中之人,厲聲慘叫著捂住血肉消磨潰爛的頭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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