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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鶚立雲端原矯矯 鴻飛...(2 / 2)

待舟中更無旁人,顧炎武等這才再申謝當年相救的大德。韋小寶謙遜一番,跟著說起吳六奇和陳近南先後遭害的經過,眾人相對唏噓不已。

顧炎武道:“江湖上流言紛紛,都說韋香主貪圖富貴,戧師求榮。黃兄、查兄、和兄弟幾人,卻知決計不確。想我們三人和韋香主素不相識,韋香主竟肯乾冒奇險,殺了吳之榮那廝,救得我們性命,以這般義薄雲天的性情,怎能去殺害恩師?”

查繼佐道:“我們聽江湖上朋友說起此事的時候,總是竭力為韋香主分辯。他們卻說,韃子皇帝聖旨中都要這樣說,難道還有假的?可是韋香主身在曹營心在漢,種種作為也不能跟外人明言。自來英雄豪傑,均須任勞任怨。以周公大聖大賢,尚有管蔡之流言,何況旁人?韋香主也不必放在心上。”韋小寶聽不懂他說什麼周公管蔡,隻有唯唯諾諾。

呂留良道:“韋香主苦心孤詣,謀乾大事,原也不必在這時求天下人諒解。隻要最後做了驚逃詔地的大事業出來,大家自會明白先前是錯怪了你。”

韋小寶心想:“我會有什麼驚逃詔地的大事業做出來?啊喲,不好,他們又是來勸我行刺皇上,怎麼跟他們來個推三阻四、推五阻六才好?我得先把門給閂上了。”說道:“兄弟本事是沒有的,學問更加沒有了,做出事來,總是兩麵不討好。兄弟灰心的很,這次是告老還鄉,以後是什麼事都不乾了。”

呂毅中見他年紀比自己還小著幾歲,居然說什麼“告老還鄉”,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顧炎武等也都覺得好笑,相顧莞爾。

黃黎洲微笑道:“韋香主英雄年少,前程不可限量。無知之徒的一時誤會,那也不必計較。”韋小寶道:“這個較是要計一計的,黃先生,你做了一部好書,叫做明……明什麼花花綠綠的?”黃黎洲大為奇怪:“這人目不識丁,怎會知道我這部書?”說道:“是‘明夷待訪錄’。”韋小寶道:“是了,是了。你這部書中,有很多是罵明朝皇帝的,是不是?”

黃黎洲等都吃了一驚,均想:“連這人都要知道了,隻怕又是一場大大的文字獄。”

顧炎武道:“也不是罵皇帝。黃兄這部著作見解精辟,說明為君之道,該當如何?”

韋小寶道:“是啊。皇上這些日子中天逃諏黃先生的這部書,不住讚你做得好,括括叫,說不定要請你去做狀元,做宰相。”黃黎洲道:“韋香主取笑了,那有此事?”韋小寶於是將康熙如何大讚“明夷待訪錄”一事說了,眾人這才放心。黃黎洲道:“原來韃子皇帝倒也能分辨是非。”

韋小寶乘機說道:“是啊。小皇帝說,他雖然不是鳥生魚湯,但跟明朝那些皇帝比較,也不見得差勁了。說不定還好些。他做皇帝,天下百姓的日子,就過得比明朝的時候好。兄弟沒學問,沒見識,也不知道他的這些話對不對。”

顧查黃呂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起了明朝各朝的皇帝,自開國的明太祖直至末代的崇禎,若不是殘忍暴虐,便是昏庸糊塗,有那一個及得上康熙?他四人是當代大儒,熟知史事,不願抹煞了良心說話,不由得都默默點頭。

韋小寶道:“所以啊。皇帝是好的,天地會眾兄弟也是好的。皇帝要我去滅了天地會,我決計不乾。天地會眾兄弟要我去行刺皇帝,我也決計不乾。結果兩邊都怪我,兄弟左思=右想,決定要告老還鄉了。”

顧炎武道:“韋香主,我們這次來,不是要你行刺皇帝。”韋小寶喜道:“那好得很,隻是不是行刺皇帝,彆的事情兄弟義不容辭。不知四位老先生、兩位小先生有什麼吩咐?”

顧炎武推開船窗,向外眺望,但見四下裡一片寂靜,回過頭來,說道:“我們來勸韋香主自己做皇帝!”

乒乓一聲,韋小寶手裡的茶碗掉在地下,摔得粉碎,他大吃一驚,說道:“這……這不是開玩笑嗎?”

查繼佐道:“決不是開玩笑。我們幾人計議了幾個月,都覺大明氣數已儘,天下百姓已不歸心於前明。實在是前明的曆朝皇帝把百姓殺得太苦,人人思之痛恨。可是韃子占了我們漢家江山,要天下漢人雉頭結辮,改服夷狄衣冠,這口氣總是咽不下去。韋香主手綰兵符,又得韃子皇帝信任,隻要高舉義旗,自立為帝,天下百姓一定望風景從。”

韋小寶兀自驚魂不定,連連搖手,道:“我……我沒這個福分,也做不來皇帝。”

顧炎武道:“韋香主為人仗義,福澤更是深厚之極。環顧天下,若不你來做皇帝,漢人之中更沒有第二人有這個福氣了。”

呂留良道:“我們漢人比滿人多出百倍,一百人打他一個,那有不勝之理?當日吳三桂起事,隻因他是斷送大明江山的大漢奸,天下漢人個個對他切齒痛恨,這才不能成功。韋香主天與人歸,最近平了羅刹,為中國立下不世奇功,聲望之隆,如日中天。隻要韋香主一點頭,我們便去聯絡江湖好漢,共圖大事。”

韋小寶心中怦怦亂跳,他做夢也想不到竟有人來勸他做皇帝,呆了半晌,才道:“我是小流氓出身,拿手的本事隻是罵人賭錢,做了將軍大官,彆人心裡已然不服,那裡還能做皇帝?這真命天子,是要天大福氣的。我的八字不對,算命先生算過了,我要是做皇帝,那就活不了三天。”

呂毅中聽他胡說八道,又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查繼佐道:“韋香主的八字是什麼?我們去找一個高明的算命先生推算推算。”他知道韋小寶無甚知識,要曉以大義,他隻講小義,不講大義;要曉以大勢,他也隻明小勢,不明大勢。但如買通一個算命先生,說他是真命天子,命中注定要坐龍庭,說不定他反而相信了。

那知韋小寶道:“我的生辰八字,隻有我娘知道,到了揚州,我這就去問去。”

眾人知他言不由衷,隻是推托。

呂留良道:“凡英雄豪傑多不拘細行。漢高祖豁達大度,韋香主更加隨便得多。”他心中是說:“你是小流氓出身,那也不要緊。漢高祖是大流氓出身,他罵人賭錢,比你還要胡鬨,可是終於成了漢朝的開國之王。”

韋小寶隻是搖手,說道:“大家是好朋友,我跟你們說老實話。”一麵說,一麵摸摸自己的腦袋,又道:“我這吃飯家夥,還想留下來吃他媽的幾十年飯。這家夥上麵還生了一對眼睛,要用來看戲看美女,生了一對耳朵,要用來聽說書、聽曲子。我如想做皇帝,這家夥多半保不住,這一給砍下來,什麼都是一塌糊塗了,再說,做皇帝也沒什麼開心。台灣打一陣大風,他要發愁;雲南有人造反,他又傷腦筋。做皇帝的差使又辛苦又不好玩,我是萬萬不乾的。”

顧炎武等麵麵相覷,心想這話本也不錯,他既胸無大誌,又不肯為國為民挺身而出,如何說得他動。實是一件難事。

過了半晌,顧炎武道:“這件大事,一時之間倒也不易拿定主意……”

正說到這裡,忽聽得蹄聲隱隱,有數十騎馬沿著西巡河岸自北而來,夜深人靜,聽來加倍清晰。

黃黎洲道:“深夜之中,怎麼有大隊人馬?”呂留良道:“是巡夜的官兵?”查繼佐搖頭道:“不會。官兵巡夜都是慢吞吞的,那會如此快馬奔馳。莫非是江湖的豪客?”

說話之間,隻聽得東邊岸上也有數十騎馬奔來。運河河麵不寬。蘇荃和雙兒躍上船頭。蘇荃道:“相公,來人隻怕不懷好意,大夥兒都坐在一起罷。”

韋小寶道:“好!顧先生他們都是老先生,看來不像是好色之徒。大家都進來罷,給他們看看也不要緊的。”

顧炎武等心下都道:“胡說八道!”均覺不便和韋小寶的內眷相見,都走到了後梢。公主、阿珂等七個人抱了兒女,入了前艙。

隻聽得東西兩邊河堤上響起噓溜溜的竹哨之聲,此應彼和。韋小寶喜道:“是天地會的哨子。”兩岸數十匹馬馳到官船之側,西岸有人長聲叫道:“韋小寶出來!”

韋小寶低聲罵道:“他媽的,這般沒上沒下的,韋香主也不叫一聲。”正要走向船頭,蘇荃一把拉住,道:“且慢,待我問問清楚。”走到艙口,問道:那一路英雄好漢要找韋相公?”向兩岸望去,見馬上乘客都是青布包頭,手執兵刃。

西岸為首一人道:“我們是天地會的。”蘇荃低聲道:“天地會見麵的切口怎麼說?”韋小寶走到艙口,朗聲說道:“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

馬上那人說道:“這是天地會的舊詩。自從韋小寶叛會降敵,害師求榮,會裡的切口儘數改了。韋小寶驚道:“你是誰?怎地說這等話?”那人道:“你便是韋小寶麼?”韋小寶料想抵賴不得,便道:“我是韋小寶。”那人道:“便跟你說了也不打緊。我是天地會宏化堂座下,姓舒。”韋小寶道:“原來是舒大哥,這中間實有許多誤會。貴堂李堂主是在附近嗎?”那姓舒的恨恨的道:“你罪惡滔天,李香主給你活活氣死了。”

西岸眾人大聲叫道:“韋小寶叛會降敵,害師求榮,舒大哥不必跟他多說。今日咱們把他碎屍萬段,替陳總舵主和李香主報仇。”東岸眾人一聽,跟著也大聲呼喊。

突然間呼的一聲,有人擲了一塊飛蝗石過來。韋小寶急忙縮入船艙,暗暗叫苦,心想:“原來宏化堂的李堂主死了,這些兄弟不分青紅皂白的動蠻,那便如何是好?”隻聽得船篷上劈劈啪啪之聲大作,兩邊暗器不住打到。總算官船停在運河中心,相距兩岸均遠,有些暗器又打入了河中,就是打到了船篷上的,力道也已甚弱。

韋小寶道:“這是‘草船借箭’,我……我是魯肅,隻有嚇得發抖的份兒。有那一個諸葛……諸葛亮,快……快想個計策。”

顧炎武等人和船夫都在船梢,見暗器紛紛射到,都躲入了船艙。突然間火光閃動,幾枝火箭射上了船篷,船篷登時著火焚燒。

韋小寶叫道:“啊喲,乖乖不得了,火燒韋小寶。”

蘇荃大聲叫道:“顧炎武先生便在這裡,你們不得無禮。”她想顧炎武先生在江湖上聲望甚隆,料想天地會人眾不敢得罪了他。可是兩岸人聲嘈雜,她的叫聲都給淹沒了。

韋小寶道:“眾位娘子,咱們一起來叫‘顧炎武先生在這裡!’一、二、三!”

七個夫人跟著韋小寶齊聲大叫:“顧炎武先生在這裡!”

叫到第三遍,岸上人聲慢慢靜了下來,暗器也即停發。那姓舒的縱聲問道:“顧炎武先生在船上嗎?”

顧炎武站到船頭,拱手道:“兄弟顧炎武在此。”

那姓舒的“啊喲”一聲,忙發令道:“會水的弟兄快跳下河去,拖船近岸。”隻聽得撲通、撲通之聲不絕,十餘名會眾跳入運河,將官船又推又拉的移到西岸。這時船夫上火勢已燒得甚旺。雙兒拉著韋小寶搶先跳到岸上去,餘人紛紛上岸。天地會會眾手執兵刃,四下圍住。那姓舒的向顧炎武抱拳躬身,說道:“在下天地會宏化堂舒化龍,拜見顧先生。“顧炎武拱手還禮。會中一名老者躬身道:“當年河間府殺龜大會,天下英雄推舉顧先生為總軍師,在下曾見過顧先生一麵。眾兄弟可魯莽了。還請恕罪。”

韋小寶笑道:“你們做事本來也太魯莽。”那老者厲聲道:“我是跟顧先生說,誰跟你這小子說話?”一伸手,便往韋小寶胸口抓去。蘇荃左手一格,反手擒拿,已扭住了他手腕,借勢一推,那老者站立不定,向外直摔出去。兩名天地會的會眾急忙搶上前扶住。

顧炎武叫道:“大家有話好說,彆動武,彆動武!”

這時官船艙內也已著火,火光照得岸上眾人麵目都要清清楚楚。蘇荃心想自己和雙兒武功高強,要護丈夫突圍當非難事,天地會會眾要對付的隻是韋小寶一人,隻須他能脫身,這些江湖漢子不會去為難婦女孩子,當下和雙兒分彆站韋小寶的左右,看定了三匹馬,一待說僵,立時便動手搶馬。

顧炎武拉住舒化龍的手,說聲“舒大哥,請借一步說話。”兩人走了數丈。舒化龍聽顧炎武說了幾句話,便大聲招呼了六七人過去,看樣子這一批人的首領,那被蘇荃摔跌的老者也在其內,餘下四十餘人仍是將韋小寶等團團圍著。

韋小寶道:“我船裡值錢的東西著實不少,你們一把火燒了,嘿嘿,宏化堂賠起上來,可要破大財啦。”眾人有的舉刀威嚇,有的出言咒罵。韋小寶也不理會,料想顧炎武必能向舒化龍等說明真相。

果然舒化龍等宏化堂的首領聽顧炎武解釋後,才知其中原委甚多,韋小寶在朝廷做大官,雖仍不為眾人諒解,但總舵主陳近南既不是他所殺,心中的憤恨也都消了。

眾人一起過來。舒化龍抱拳道:“韋香主,剛才之事,我們是誤會了你,若不是顧先生開導,大夥兒險些得罪。”

韋小寶笑道:“當真要得罪我,那也不容易罷。”說著斜身一閃,施展“神行百變”功夫,左一衝,右一穿,兩三個起落已在宏化堂眾人包圍圈外五六丈之遙,一躍上了一匹馬的馬背。

舒化龍等等都吃了一驚,誰也想不到他輕身功夫竟然如此神妙莫測,這人武功這般高強,難怪他小小年紀,便做了天地會青木堂的堂主,自來明師出高徒,總舵主的嫡傳弟子,果然非同小可。宏化堂那老者武功甚強,眾兄弟素來佩服,卻被蘇荃一扭一推,全無招餘地,險些摔了個跟頭,看來其餘六個少婦個個都是高手,己方人數雖多,當真動手,隻怕還要鬨個灰頭土臉。

韋小寶笑道:“我這可要失陪了!”一提馬韁,縱馬便奔,但見他向西奔出十餘丈,倏地躍下馬來,衝向西北,左穿右插,不知如何,竟又回了人圈,笑吟吟的站在當地,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進來的。

天地會會眾相顧駭然。舒化龍抱拳道:“韋香主武功了得,佩服,佩服。”

韋小寶抱拳笑道:“獻醜,獻醜。”

舒化龍道:“顧先生適才言道,韋香主身在曹營心在漢,要乾一件驚逃詔地的大事,為天下漢人揚眉吐氣。韋香主當真舉事的時候,我們宏化堂的兄弟雖然沒什麼本事,但隻要韋香主有什麼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韋小寶道:“是,是。”

舒化龍見他神色間淡淡的,突然右手伸出食指,噗的一聲,插入了自己的左眼,登時鮮血長流,眾人齊聲驚呼。

韋小寶、顧炎武等都驚問:“舒大哥,你……你這是乾什麼?”

舒化龍昂首道:“兄弟冒犯了韋香主,犯了本會‘不敬長上’的戒條,本該戳瞎了這對招子,懲戒我有眼無珠。可是兄弟要留下另一隻眼睛,來瞧瞧韋香主到底怎樣乾涉;這番驚逃詔地的大事。”

那老者森然道:“倘若顧先生和大夥兒都要受了騙,韋香主隻說不做,始終貪圖富貴,做他的大官,那便怎樣?”舒化龍道:“那韋香主也隻好挖出自己的眼珠子,來賠給我就是。”左手一揮,眾人紛紛退開,上馬而去。

那老者回頭叫道:“韋香主,你回家去問你娘,你老子是漢人還是滿人。為人不可忘了自己的祖宗。”竹哨聲響起,東岸群豪也縱馬向南。片刻之間,兩岸人馬退得乾乾淨淨,河中那艘官船兀自燃燒未熄。

顧炎武歎道:“這些兄弟們,對韋香主還有見疑之意。他們是草莽豪傑,說話行事不免粗野,可是一番忠義之心,卻也令人起敬。韋香主,我們要說的話,都已說完了,隻盼你彆忘了是大漢的子孫。咱們就此彆過,後會有期。”說著拱了拱手,和黃、查、呂諸人作彆而去。

韋小寶惘然站在河岸,秋風吹來,頗有涼意,官船上火勢漸小,偶然發出些爆裂之聲,火頭旺了一陣,又小了下去。他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

蘇荃道:“好在還有一艘船,咱們先泗陽集,慢慢兒的從長計議。”

韋小寶道:“那老頭兒叫我回家問問我娘,我老子是漢人還是滿人,嘿嘿,這話倒也不錯。”

蘇荃勸道:“這種粗人的胡言,何必放在心上?咱們上船罷。”

韋小寶站著不動,心中一片混亂,低下頭來見到地下幾滴血跡,是舒化龍自壞左眼時流下來的,突然大叫:“老子不乾了,老子不乾了!”

七個夫人都嚇了一跳韋雙雙在母親懷中本已睡熟,給他這麼大聲呼叫,一驚而醒,哭了起來。

韋小寶大聲道:“皇帝逼我去打天地會,天地會逼我去打皇帝。老子腳踏兩頭船,兩麵不討好。一邊要砍我的腦筋,一邊要挖我眼珠子。一個人有幾顆腦筋,幾雙眼睛?你來砍,我來挖,老子自己還有得剩麼?不乾了,老子說什麼也不乾了!”

蘇荃見他自己神情失常,軟語勸道:“在朝裡做官,整日價提心吊膽,沒什麼好玩。天地會的香主也沒什麼好當的。你決心不乾,那是再好不過。”

韋小寶喜道:“你們也都要勸我不乾了?”蘇荃、方怡、阿珂、曾柔、沐劍屏、雙兒六人一齊點頭,隻有建寧公主道:“你還隻做到公爵,怎麼就想不做官了?總得封了王,做了首輔大學士,出將入相,那才好告老啊。再說,你這時要辭官,皇帝哥哥也一定不準。”

韋小寶怒道:“我一不做官,就不受皇帝管。他不過是我大舅子,他媽的,誰再羅裡羅嗦,我連這大舅子也不要了。”

不要皇帝做大舅子,就是不要公主做老婆,公主嚇得那敢再說。

韋小寶見七個夫人更無異言,登時興高采烈,說道:“宏化堂燒了我的座船,當真燒得好、燒得妙、燒得刮刮叫。咱們悄悄躲了起來,地方官申報朝廷,定是說我給匪人燒死了,我這大舅子從此就再也不會來找我。”蘇荃等一起鼓掌,隻有公主默然不語。

當下八人商議定當。韋小寶、公主、雙兒三人改了裝束,前赴淮陰客店等候。蘇荃率領同方怡、阿珂、沐劍屏、曾柔四人,回去泗陽集餘船中攜取金銀細軟、各項要物,然後散布謠言,說道韋公爺的官船黑夜中遇到股匪襲擊,船毀人亡。但那幾名船夫見到韋小寶沒死,大是後患,依蘇荃說,就此殺人滅口,棄屍河邊,那就更加像了幾分。沐劍屏心中不忍,堅持不可殺害無辜。

蘇荃道:“好,劍屏妹子良心好,老天爺保佑你多生幾個胖兒子。小寶,我提劍殺你,你逃到樹林之中,大聲呼叫,假裝給我殺了。”

韋小寶笑道:“你這潑婆娘,想謀殺親夫麼?”高聲大叫:“殺人哪,殺人哪!”拔足飛奔,兜了幾個圈子,逃向樹林。蘇荃提劍趕入林中。

隻聽得韋小寶大叫:“救命,救命!救……”叫了這個‘救’字,倏然更無聲息。沐劍屏明知是假,但聽韋小寶叫得淒厲,不禁心中怦怦亂跳,低聲問道:“雙兒妹子,是……是假的,是不是?”

雙兒道:“彆怕,自……自然是假的。”可是她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害怕。

隻見蘇荃從林中提劍出來,叫道:“把眾船夫都殺了。”

眾船夫一直蹲在岸邊,見到天地會放火燒船、蘇荃行凶殺了韋公爺,早已在簌簌發抖,見到蘇荃提劍來殺,當即四散沒命價奔逃,頃刻間走得無影無蹤。

雙兒掛念韋小寶,飛步奔入林中,隻見躺在地下,一動也不動。雙兒這一下嚇得魂不附體,心想怎麼真的將他殺死了,撲將過去,叫道:“相公,相公!”隻見韋小寶身子僵直,心中更慌,忙伸手去扶。韋小寶突然張開雙臂,一把將她緊緊摟住,叫道:“大功告成,親個子鄔!”

夫妻八人依計而行,取了財物,改裝到了揚州,接了母親後,一家人同去雲南,自此隱姓埋名,在大理城過那逍遙自在的日子。

韋小寶閒居無聊之際,想起雅克薩城鹿鼎山下尚有巨大寶藏未曾發掘,自覺富甲天下,心滿意足,隻是念著康熙的交情,才不忍去斷他龍脈。

康熙熟知韋小寶的性格本事,料想他決不致輕易為匪人所害,何況又尋不見屍首,此後不斷派人明查暗訪,迄無結果。

後世史家記述康熙六次下江南,主旨在視察黃河河工。但為什麼他以前從來不到江南,韋小寶一失蹤,當年就下江南?巡視河工,何須直到杭州?何以每次均在揚州停留甚久?又何以每次均派大批禦前侍衛前往揚州各處妓院、賭場、茶館、酒店查問韋小寶其人?查問不得要領,何以鬱鬱不樂?後人考證,“紅樓夢”作者曹雪芹之祖父曹寅,原為禦前侍衛,曾為韋小寶的部屬,後被康熙派為蘇州織造,命其長駐江南繁華之地,就近尋訪韋小寶雲。

那日韋小寶到了揚州,帶了夫人兒女,去麗春院見娘。母子相見,自是不勝之喜。韋春芳見七個媳婦個個如花似玉,心想:“小寶這小賊挑女人的眼力倒不錯,他來開院子,一定發大財。”

韋小寶將母親拉入房中,問道:“我的老子倒底是誰?”韋春芳瞪眼道:“我怎麼知道?”韋小寶皺眉道:“你肚子裡有我之前,接過什麼客人?”韋春芳道:“那時你娘我標致得很,每天有好幾個客人,我怎麼記得這許多?”

韋小寶道:“這些客人都是漢人罷?”韋春芳道:“漢人自然有,滿洲官也有,還有蒙古的武官呢。”

韋小寶道:“外國鬼子沒有罷?”韋春芳怒道:“你當你媽是爛婊子嗎?連外國鬼子也接?辣塊媽媽,羅刹鬼、紅毛鬼子到麗春院來,老娘用大掃帚拍了出去。”韋小寶這才放心,道:“那很好!”韋春芳抬起了頭,回憶往事,道:“那時候有個回子,常來找我,他相貌很俊,我心裡常說,我家小寶的鼻子得好,有點兒像他。”韋小寶道:“漢滿蒙回都有,有沒有西藏人?”

韋春芳大是得意,道:“怎麼沒有?那個西藏喇嘛,上床前一定要念經,一麵念經,眼珠子就骨溜溜的瞧著我。你一雙眼睛賊忒嘻嘻的,真像那個喇嘛!”

(鹿鼎記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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