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想到,葉無坷讓餘百歲號召冰州全城百姓參與凍冰錐的事,又何止是為了守城。
就在他將叛軍再一次擊退之後不久,他就迫不及待的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冰州遭叛軍圍攻,滿城百姓,除繈褓嬰兒病臥老人之外皆協同守城,無一例外。】
寫完這句話他就把信交給三奎,讓三奎哥放飛信鴿。
他不會告訴冰州百姓他做了些什麼。
這就是少年純良。
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少年純良。
可以想象的出來,當這份密報送至長安之後,在朝堂上當眾宣讀出來會是什麼場麵。
就算是最嚴苛的人,也不會再談追究冰州百姓罪責之事。
冰州城的百姓,他們不會知道這少年為了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他們隻是看到了那年紀輕輕的正二品大員,站在城牆高處看著他們的時候露出燦爛笑容。
他們也感受到了,這燦爛笑容帶給他們的心安。
叛軍的攻勢猛烈,可在整個冰州城軍民同仇敵愾的堅守之下再一次被擊退了。
此時此刻,不知道叛軍之中有多少人暴跳如雷。
而這個時候第一個感受到了葉無坷心意的,是餘百歲。
所以在他看向葉無坷的時候,眼神裡是真正的純粹的敬佩。
哪怕是在他得到任務號召全城百姓一起凍冰錐的時候,他都沒有領悟到葉無坷此舉的深意。
可在他看到葉無坷放飛白鴿的時候,他忽然有些想哭。
他看著葉無坷:“師父......你說,你怎麼就是這樣的人呢?”
葉無坷後退一步:“我沒坑你啊,我今天沒坑你啊。”
餘百歲本來都要哭了,因為葉無坷這句話又笑了,噗嗤一聲,大鼻涕泡還出來了。
葉無坷:“噫......”
又後撤了一步。
“一會兒告訴大家輪流休息,叛軍應該會有夜襲。”
葉無坷回頭看了看:“讓幫忙做飯的鄉親們都在城牆下,彆在大街上,萬一叛軍能搞來拋石車,在城根下安全些。”
餘百歲:“叛軍還能有拋石車?”
葉無坷道:“你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什麼土匪。”
餘百歲點了點頭。
如果叛軍真的連拋石車都用上了,那冰州一戰的性質就再次有了變化。
叛軍有刀槍有弓箭,還能說是土匪。
連拋石車都用上的話......
那就不是葉無坷調兵平叛的事,軍中的那群大將軍們眼珠子都得瞪出來。
就在這時候,有一名親兵過來找到葉無坷:“明堂,城下有個人自稱是百姓代表,說有要緊事與明堂商議。”
葉無坷倒是沒有多想什麼,隨即下城。
到了城內見有一個衣著得體的中年男人站在那等他,看起來樣貌不俗。
見葉無坷過來,此人快走幾步後俯身行禮:“草民薛建方拜見明堂。”
葉無坷仔細打量了一下。
這人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有幾分儒雅氣質。
“你說你代表民意而來?”
葉無坷問。
薛建方歉然道:“對不起明堂大人,草民說謊了,草民非代表民意而來,隻是......想見到明堂大人。”
葉無坷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城中商賈的代表。
“有什麼話要說?”
“回明堂,草民是想與明堂商議一下......”
他說到這,欲言又止。
葉無坷就那麼看著他。
薛建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
“明堂,草民是想與明堂商量,是否可以放我等出城?”
葉無坷還沒說話,薛建方馬上補充道:“草民等人世代在遼北經商,其實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然今日冰州之局,與草民等人或多或少有些牽連,我們也並不知道,曾經有生意往來的人,會有如此膽大妄為之舉。”
“草民等人也想留在冰州城內與明堂共進退,但草民等人的家眷有不少在城外......”
他撩袍跪倒:“草民等人願意儘獻家財以協助明堂守城,但草民擔心家人安危......”
葉無坷問:“你的意思是,你的家眷被叛軍所困?”
薛建方從袖口裡取出來一張紙遞給葉無坷:“這是叛軍攻城時候扔進城內的。”
葉無坷注意到了。
叛軍攻城的時候,有些羽箭上綁著紙條,有些石塊上綁著紙條或是布條。
他在城牆上也曾收集了一些查看,多是威脅城中百姓的話。
大概是,城中百姓若不打開城門的話,他們在城外的親人朋友就要被處死。
葉無坷當時並沒有來得及想的很深,此時見了薛建方忽然明白過來。
“投機?”
葉無坷的眼神一凜。
薛建方肩膀微顫,連忙叩首。
他不敢解釋,可葉無坷已經看的清清楚楚。
“當初你們覺得,或許會有逆天改命的機會,所以將家中子侄送去了叛軍那邊。”
“現在被威脅,是怕他們在叛軍隊伍裡被殺?”
薛建方被點破了心事,不敢解釋隻能不斷的磕頭請求。
“商人逐利之心......”
葉無坷自言自語了一聲。
如薛建方這樣的人,把子侄後輩送去叛軍之中其實不過是押寶。
就正如楚末亂世,各大世家和那些商賈巨富之人也紛紛出資押寶一樣。
這支義軍隊伍支援些財物,那支義軍隊伍也支援些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