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日開始,對長安的攻勢陡然激烈了起來,但大多數集中在城北。
聞知梁王來了,沒有再傻到偷奸耍滑。即便是做做樣子,也要發奮努力一下,不然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梁王聲言“夷夏俱安”,但他在河南河北打匈奴的時候可不留情,攻伐拓跋鮮卑時手也黑得很,萬一讓他抓著錯處,拿你這個部落開刀,可未必有多少人為你打抱不平啊。
十九日上午,馮翊氐羌率先發起進攻,與呼延部反複廝殺,被擊敗。
這一次,真的有人喊“我軍敗了”。
還好這是圍城戰,各部有營區,且互相獨立,一部潰散隻能引起小規模騷動。
最主要的,有那上進之心迫切的人主動出擊,比如氐酋蒲洪。
他親率五千步騎攻了上來,將匈奴人的攻勢擊退。
羌人姚弋仲部趁勢掩殺,搶在蒲洪之前斬殺汝南王劉鹹,呼延部殘存的兩千人放棄營壘,在城下鼓噪,要求入城。
光祿大夫胡勳奉命前來輸送糧草,聞訊建議將殘兵放入城內,屯於逍遙園即可——嚴格來說,逍遙園並不屬於長安城的範疇,這隻是一個供皇室遊玩的所在罷了,雖然其有圍牆。
守禦北城諸門的靳明壓下騷動,以逍遙園直通宮城為由,堅決不放人。
呼延部絕望之下,騎上馬匹繞至東城,在清明門外遭到梁勳部截擊,死傷過半,餘皆就擒。
戰鬥過程中,還有一個小插曲:蒲洪對姚弋仲搶功的行為非常不滿,甚至可以說氣憤異常,為此當場射了姚弋仲一箭,不中。
當然,事後他否認了,姚弋仲也沒提,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至於是不是真的沒發生,有沒有懷恨在心,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當天下午,城南也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沉寂多日的趙固驅使帳下兵馬,在那片密密麻麻的居民區中與匈奴人反複搏殺,試圖推進至安門和西安門外。
趙固當年菜得摳腳,比王彌還不如,部隊還被重創過好多次,但經曆這麼多年的戰火曆練,進步很大。
尤其是一批積年老賊跟著趙固活到現在,軍事經驗相當豐富了,他們充當各級軍官時,能教導新丁如何打仗。再加上這些年趙固所部沒遭受毀滅性打擊,新丁也慢慢成長起來了,於是真實實力相當不錯,可能與黃頭軍是一個級彆的。
守禦城南的須卜部五千人在居民區打不過,於是派出騎軍抄截趙固部後路。
趙固派出第二批人馬,結陣前進,將這股匈奴騎兵迫退。
部分雜胡騎兵順勢追擊,頗有斬獲。
戰至傍晚,匈奴人又退回了城南營壘,再不出擊。
入夜之後,城西的屠各部揀選了兩千精卒夜襲,圍城雜胡潰散了上萬人。
盧水胡謹守營壘,既不逃跑,也不出擊。
安定、新平等郡豪族兵一般無二,避免了更大規模的混亂。
直到天明後,他們才派兵出營,撞到了夜間走散的數百匈奴兵,將其儘數圍殺。
人頭堆在陣前,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與此同時,彭天護遣使至渭北,將昨夜率先遁逃的幾個部落貴人名字報了上去,請誅之。
邵勳壓下了,沒有回複。
但彭天護的這種行為,說明胡人之間的矛盾非常大。畢竟關中就這麼點地方,各地的胡人還在不斷湧入,人口日漸增多,人均資源日益減少,沒有矛盾才不正常呢。
十九日一整天,長安四周唯東城沒有發生戰鬥。
梁勳嚴陣以待了一整天,探查到匈奴人鼓噪許久,要求城內派出援兵,或者放他們進城,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不知道是東城守將的決定呢,還是車騎大將軍靳準不肯。
二十日,戰鬥繼續。
有人提議將蒲津關、潼關收降的匈奴兵數萬人調過來,同樣被否決了。
這幾萬匈奴兵被甄彆了一下,征發自關中士族的莊客放走,減輕糧食壓力。
雜胡兵分情況,有的放走,有的被看管起來。
真·匈奴人一個都沒放,由黃頭軍及府兵一部看管。
長安之外,劫掠行為愈演愈烈。
邵勳派出使者,分至諸郡,要求部落兵解散,各歸各家。
有人聽了,見好就收。
有人不聽,邵勳一時半會也沒打算找他們麻煩,隻暗暗記下,待攻破長安後再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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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內的情況愈發混亂了。
呼延部數千人幾乎全軍覆沒,下場淒慘無比。
換防之時,呼延實幾乎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恨不得吃掉靳明。
“你還記恨當年之事!”呼延實手撫刀柄,看著滿嘴酒氣的靳明,怒道。
靳明壓根不理會他,隻下令軍士列陣,準備接替宮城的防務。
他知道呼延實說的是什麼事情。
準確來說,其實不止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