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渡還師許都的曹操,途中收到了雒陽遞來的急報——甘寧、馬超等劉璋麾下大將,統率步騎兩萬餘人,自潼關發兵,先是襲取了函穀關,然後又橫掃河南尹治下諸縣,將要圍困雒陽城。
今下雒陽危矣。
然而麵對雒陽即將落入險境的局麵,曹操有意遣軍施救,卻是有心而無力。
無他,官渡對壘數月,他雖是擊走袁紹,小勝一場,可如今也是師老兵疲,不能再戰,更何況糧草方麵,已然是不能支持他調兵遣將,施救於雒陽。
一念於斯,曹操下了決斷,他打算放棄河南尹,放棄古都洛陽,著令曹仁、鐘繇率領彼等部曲,退至滎陽、成皋據守,擋住關中人馬的東出通道。
滎陽,成皋。
曹操舉目,看向殿內一張懸掛起的地圖,尋覓到了滎陽和成皋二座城池。
‘居五諸侯之衢,跨街衝之路也。’這是孝武皇帝時期重臣桑弘羊對滎陽的評價。
在曹操看來,這個評價相當恰當,從雒陽東出,須得經過過鞏、成皋、滎陽等城池,方能踏入豫州。
即是滎陽、成皋二地,為雒陽的東大門。
於關西的勢力而言,若滎陽、成皋在手,則進可攻,退可守,可若是滎陽、成皋在曹操手裡,他就可以絕成皋之口,使天下不通,將關西的劉璋堵在成皋以西的山區中。
當然,自關西東出,道路不止滎陽、成皋這一條通道。
有自長安出發,沿灞水、丹水東南行,穿過秦嶺、商洛山區,出乎武關,進入南陽的武關道。
有自河東發兵,沿中條山北麓東行,進入河內地區的軹關道。
隻不過河內之地在袁紹手中,所言軹關道不是曹操所應當顧慮的,至於武關道,武關道崎嶇難行,運糧不便,對大軍行進不利,料來關中人馬不太可能選擇自武關道東出。
排除軹關道和武關道,此外又是占據了豫州的曹操,自是將滎陽和成皋視為了屏藩,用來阻止關中人馬東出,保證腹地豫州的安全,萬不容有失。
所故,雒陽的得失對曹操來說無關於大局,惟有滎陽和成皋的得失,才是關係到他安危的生命線,曹仁和鐘繇守禦雒陽無用,退還據守滎陽和成皋才是正途。
“丞相,曹子孝將軍退至成皋了。”軍師祭酒——郭嘉,自門外踏入,簡短的通報了一則消息。
‘丞相。’自官渡一役後,曹操憑借擊退河北人馬的赫赫之威,假天子之名,把掌軍事征伐的太尉、理政安民的司徒、監察遠近的司空,三公的權柄全然收攏到了他的手裡,並通過重設丞相一職,讓這一切名正言順了起來。
郭嘉入座,介紹起了詳情:“先是,子孝將軍有意據守雒陽,遣驍將牛金統帥三百壯士出城擊賊,以挫敗秦軍的銳氣,然秦軍驍猛,牛金為秦軍所擒,期間,子孝出城施救而不得。”
“嘶。”曹操倒吸了一口涼氣,曹仁的驍勇,以及牛金的善戰,他是知曉的,卻不想,以曹仁和牛金的戰鬥力,竟是落得牛金被擒的結果,可見關中人馬的猛銳和驍武。
“而後。”郭嘉接著通報:“子孝將軍同鐘繇收到丞相的手書,遂於當夜棄城而去,至於為何這般急速,一來秦軍降服諸縣,子孝將軍恐後路斷絕,二來秦軍馬多,子孝將軍擔心秦軍尾隨追擊,於軍不利。”
“然而,子孝將軍雖是行事果決,不暇思慮,但晨明之時,還是為覺察的秦軍追擊上了,斷後的千餘兵馬,儘為秦軍所斬殺和擄掠。”
曹操麵上雲淡風輕:“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子孝無恙就好。”
“並州可有新的消息遞來?”在得知曹仁安全撤離到成皋後,曹操鬆了一口氣,他垂詢起了並州的情況。
郭嘉應道:“劉季玉親率大軍,凡三萬人,自冠爵津攻取了太原,如今太原、雁門、代郡大半之地,儘為劉季玉所有。”
“嗯?”曹操神色有些惑然,他不解道:“冠爵津的路可不好走,且永安、介休二座冠爵津道上的城池,聽聞高乾好生修繕了一番,如何這般輕易為劉季玉所破。”
“劉季玉非是強攻而下。”郭嘉搖了搖頭道:“其人遣大將張任,自上郡、雲中繞道雁門、代郡,從並州之北襲取了太原,攻下了介休,高乾憂心於後路斷絕,不敢在永安堅守,引軍退保上黨而去。”
“趙武靈王之故策嗎?”關中人馬的行軍路線,讓曹操想起了有意從河南地,繞道襲取關中的趙武靈王,隻是趙武靈王有這等奇謀,卻是沒有施展的機會,就於沙丘之亂中殞命,而今為劉璋施展,確乎卓有奇效。
“大同小異。”郭嘉點了點頭:“隻趙武靈王是打算從河南地繞道攻取關中,而劉季玉是反其道而行之,攻取雁門、太原等郡罷了。”
“此外,助陣袁氏的匈奴單於呼廚泉,為劉季玉麾下大將張任所殺,太原郡的匈奴部落多遭屠戮,唯有右賢王去卑得脫,今時追隨高乾屯於上黨。”
曹操輕歎了一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一次他和袁紹在官渡相持大戰,兩邊都沒有討到太大的好處,但劉璋空閒無事、趁隙之下,卻是牢牢的吃下了重地太原郡、河南尹等郡縣。
且劉璋插手的時間,剛好是在官渡一役分出勝負的時候,既不早,也不晚,恰到好處,恰到好處的非常。
這個時間點,他和袁紹都是師老兵疲,糧草不足的情況,無力也無心去應對劉璋的進犯。
況且現在就算他和袁紹想反製劉璋,也得等到來年了,畢竟如今正值隆冬,大雪紛飛的時候,天時不支持他們去討伐關中。
妙,妙,劉璋的插手時間,確乎是妙的再妙不過的時機了。
‘好算計、好手段、好本領。’曹操心中重重的喟歎了一聲,到底是一朝起兵,蕩覆三州的劉璋,確乎是有英傑之才、英雄之器,不可等閒視之。